兩個人坐下,輕車熟路點了魚生,拉面,天婦羅,一個彩虹壽司拼盤,還是讀書的時候她們就喜歡吃日本菜,不過經濟沒過關,長期流連都是大禾之類日式快餐店,有一年在北京路發現一家三文魚五十塊錢一斤的店,王靜宜欣喜若狂,硬是當場吃吐了。服務員拿着菜單一走開,胡蔚還在琢磨要不要來點清酒,王靜宜忽然冒出一句:“上個禮拜分手的。”胡蔚一愣,轉過去看着她看了足足一兩分鐘,王靜宜無可奈何的低着頭,拼命喝大麥茶,終于人家明白過來了,嗷一聲叫起來:“你和聞峰?上禮拜?不是兩年前就掰了?”王靜宜苦笑起來:“一直沒好意思跟你說,怕你笑話我。他當場就跟我掰了,是我拼命求他回頭,求得那叫一個賤,結果,就又拉拉扯扯這麼久咯。”她努力做到輕描淡寫,但聲音越說越啞,鼻子塞塞的,這段事對王靜宜來說,顯而易見,不堪回首。胡蔚語塞,不知該怎麼去安慰,伸手摸摸她頭發,柔聲說:“就為了這個,兩天沒睡吧。”王靜宜點點頭,伏下去把臉埋在手肘彎裡,哭了:“他上禮拜去相親了,回來跟我說,就這麼着吧。”哭了一陣,自己也知道大庭廣衆,實在不好看,支起身子來,勉強擦了一把臉,眼妝花了,更是黑糊一團,胡蔚招手叫服務員過來:“還有包間沒,趕緊幫我開一個,我轉過去。”服務員好心提醒:“小姐,包間有最低消費。。。”胡蔚瞪着人家,沒好氣:“你怕我給不起嗎。”包間很漂亮,但誰都沒心思欣賞,王靜宜低着頭,挽着胡蔚的手進去坐下,深深吸口氣,自言自語:“媽的,真丢臉。”胡蔚給她倒茶,說:“你就是個傻妞,當初那一下,分了就分了,較什麼勁。”王靜宜搖搖頭:“那麼容易就好了。你知道的他對我有多好。”一個好字,天堂路上絆腳的,黃泉路上留氣的,幾個人逃得開?得之易慣,失之不甘,一進一退,耽誤多少正事。胡蔚也買這個字的賬,但一樣忍不住為好友生氣:“你豬腦子,他都去相親了,算什麼好。”看多兩眼,拍拍她:“洗洗臉,全花了。”王靜宜掏出化妝包裡的鏡子對自己一看,好嘛,這煙熏妝熏到了耳朵根子,跟年底下上供桌的臘豬頭一樣漆黑。她趕緊拿出補妝用的爽膚水和棉片,對着鏡子努力擦,女孩子的注意力一旦轉移到容貌上面,情緒便算是穩定下來,忘記自家疾苦,可以去管管别人閑事了:“别盡說我,你呢,老沈最近怎麼樣。”胡蔚悶悶不樂吃了個桌上的小菜海蜇頭:“老樣子,我媽這段時間在,他回家稍微早一點,不過吃完飯就進書房貓着,也不怎麼抱寶寶。”王靜宜絲毫不同情她,作為胡蔚和沈慶平關系從頭到尾的全盤見證人,她比任何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訓胡蔚:“就說你錯,大錯特錯,拿筆錢走人有什麼不好,非要生下來,現在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該!”恨鐵不成鋼,她罵得雖然狠,待胡蔚卻一以貫之都是好心,被罵的所以也不動氣,隻是反唇相譏:“你想得通,你最聰明,男朋友還不是去相親了,你不該呀?”兩個人齊齊歎口氣,王靜宜把自己臉蛋收拾幹淨了,揣好家當,自嘲地端端肩膀:“媽的,老娘芳齡二四就滄桑了,這輩子還老長呢,怎麼撐下去啊。”她心裡大略比一比,也知道自己比胡蔚多點選擇,按下性子又問:“你上次說你媽就是來逼婚的,怎麼樣,逼成功了沒。”這一刀子戳中胡蔚心肝兒正中,一下子臉色都變了,盯着盤子看好久才擡頭:“沒戲。老沈說,什麼都可以,結婚沒門。”王靜宜大為納悶:“這老頭八成心理有問題吧,快五十歲的人了死賴着單身貴族這身份活着,他以為自己姓王名老五啊。”她脾氣最急,一揮手,大義凜然:“蔚蔚,甩了他,拿幾百萬人間蒸發,寶寶他養着,反正有錢,請保姆呗,一個不夠請兩個,一個做飯,一個洗澡。”好歹把胡蔚逗笑了,笑得一半奈何一半苦:“瘋子啊你。”這時候服務員輕輕敲門,上菜了,三文魚豐美新鮮,望之令人垂涎,王靜宜在胡蔚面前完全不需儀态,大大咧咧夾一塊塞嘴裡,含糊着表示贊美:“一分錢一分貨哈,五十塊一塊的就是比五十塊一斤的好吃。”胡蔚漫不經心又夾了一筷子海蜇:“心理作用吧你,還不是一樣的魚。”從外人的眼光來看,同桌吃飯的這兩個女子明明年齡一緻,氣質卻已迥然不同,王靜宜的身上還殘留着一個新鮮人對于周遭一切急于感受和嘗試的力量,眼神中散發着不安與貪婪交織的光彩,而胡蔚卻明顯為思緒太多所苦,如果說生孩子之前,無論是與比自己年紀大出一倍的男人戀愛,還是義無反顧要拿自己的一生下注參賭,她與外界的關系都可以定義為相互探索和改變,顯而易見道路一步步展開,前景如何固然未知,但可能性始終無限。到現在,她被困在了一個進退無門的陷阱裡,四圍伸手不見五指,沒有向導,沒有地标,會有什麼傷害,幾時到來,以怎樣的方式,造成如何的結果,她一概懵然不知,也沒有回過神來真正考慮自救的方法。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要控制自己的人生,一手設置和自己有關事情的所有來龍去脈,失敗鄙薄自己,成功贊美自己,他沒有神仙,也沒有救世主,即使結果是撞向南牆,隻要算咎由自取,那頭破血流也很值得欣賞。另外一種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存在的自覺,等待順理成章,順其自然,看着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然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憑借心血來潮的感情驅動而行事,無論結果如何,都是命中注定如此,從來不把自己拉進事故責任人一覽表,理由可以是,他來這人間,本身已經身不由己。胡蔚很明顯是第二種人。第一種人往往會對這類人加以蔑視,甚至憎恨,如果趕盡殺絕是我們常規消滅異見群體的手段,他們會在廣場上樹起巨大的行刑架,吊死所有不按邏輯和目的導向行事的生者。很多血流成河,不過意見不合。話題轉到化妝新品和娛樂明星身上,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吃完了飯,說是吃,胡蔚基本上一個看字,王靜宜扒拉一下最後那條天婦羅蝦,說:“你要不要。”胡蔚放下筷子搖搖頭:“等下回去還要喝燕窩,你吃吧。”王靜宜老實不客氣把最後那塊天婦羅抓起來啃,說:“天天吃燕窩是不一樣,你看你的皮膚光澤多好。”胡蔚有福同享:“要不要拿一點給你?老沈的朋友送的,兩大盒呢,反正吃完了再買。”王靜宜想了想,理智戰勝了情感,搖頭:“不要了,上次去你家看阿姨做,又泡又揀,麻煩死了,給我最後得發黴兩個字,我沒事去你家吃好了。”一邊說一邊買單,兩個人吃了四百多,出來王靜宜要去上洗手間,說飽得要命,非把腰帶松一格不可,胡蔚笑罵她一句,把兩個包挽在手裡就在外面等,等了半天,忽然從前面一個包房裡走出一個人來,拿着電話在講,胡蔚眼睛一亮,心想這才叫白天莫說人,晚上莫說鬼。那是顧中銘。和顧中銘上一次相見,以一種兩人都未曾預料過的場面告别,彼時尚是孕婦的她和他在沙面散步,竟然撞上顧中銘的妻。後來胡蔚才從聞峰那裡知道,顧中銘和妻子正在離婚冷戰的邊緣,當真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伸手扶她準備回去的時候,顧太太全家都在白天鵝吃飯出來,眼睜睜看着自己丈夫和另一個懷胎數月的女子親密綢缪。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十号酒館:判官(出書版) 狐說 獵物者 夫人兇猛 生存者 不種田就要死 狐鬧 空降男神住隔壁 (洪荒同人)鴻鈞成聖後我帶球跑了 美容師 瘋狂植物園 穿越三國魅君心 遺忘之冬 無限怪物訓練營 神豪:開局被綠,喜提千萬超跑 說一說那不知羞愛裝嫩的王妃 心理咨詢師 國民女神[娛樂圈] 本草紀 10号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