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看起來大概六七歲的小姑娘,雙馬尾的大辮子上綁着蝴蝶結,穿着件粉藍色的小裙子,小步小步的蹭到客廳門口,手扒在牆邊看着他們,最後視線長久地落在喻言身上。喻言有點懵逼。江禦景坐在她旁邊,簡單介紹:“我妹妹。”喻言恍然,側着腦袋和藏在牆邊怯生生的小人兒對視。兩個小姑娘,四隻漆黑大眼,喻言眨眨眼,長睫撲扇,纖細的手臂緩慢沖着她伸出去,試探性開口:“抱抱?”小女孩也眨巴着大眼,頓了兩秒,然後光着小腳丫蹬蹬蹬跑出來,直接紮進喻言懷裡,軟綿綿帶着嬰兒肥的小胳膊抱着她的腰,聲音帶着稚氣:“我喜歡你。”喻言笑了:“我也喜歡你。”小人兒繼續道:“不喜歡哥哥。”江禦景:“……”她抱着喻言的小胳膊松了松,肉嘟嘟的臉蛋揚起來,由下至上看着喻言:“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嗎?你把他甩了喜歡我吧,你可以睡他的房間,也可以跟我睡,他不好,他都不回家。”江禦景:?晚上兩個人留在家裡吃飯,飯後,江媽媽拉着喻言的手和她聊天,念叨着江禦景一頓神罵以後,開始講起他從小到大的一些事情。“他小時候脾氣大,一點小孩子的樣子都沒有,像個小大人。那個眉啊——”江媽媽伸出手來,拉了下眉心,“就是這樣的,每天都不高興的皺着,表情兇得很。後來他上小學,他們老師找我,說他欺負同學。”江媽媽笑了一聲,繼續道:“我就把他叫過來,說你不能欺負同學啊,他就跟我說,‘我沒欺負他,我看着他,他突然就開始哭了。’”喻言懷裡抱着小姑娘,想象了一下小江禦景那副能吓哭小朋友的表情,沒忍住笑出聲。“從小也沒讓我們操過心,人家别的男孩兒十五六歲開始叛逆期,青春期,他全都沒有的,本來成績那麼好,結果誰知道,高考那年,不知道怎麼了,就突然跟我和他爸說要去打職業。”江媽媽歎了口氣,“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們哪能同意,僵持了好長一段時間,那時候果果才三歲,結果這個小混蛋說了什麼?說反正我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不需要他了。”“我當時氣的呀,又氣又哭,邊哭邊罵他,他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也不說話,就在旁邊給我遞紙巾,你說氣不氣死人?說兩句軟話能怎麼着?”喻言任由懷裡的小朋友扯着她手指玩,安靜聽着,垂着睫,沒說話。江禦景之前這個什麼都不肯說出來性子,她太了解了。會講出那種過分的話,一個是因為年紀小性子還特,再加上他心裡的不安,安全感的缺乏,養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更加患得患失。好半天,她才低低歎了口氣,擡起頭來:“阿姨,江禦景很厲害的。”“他剛拿到了全國總冠軍,代表中國賽區參加世界賽。”喻言笑了,“您兒子是未來的世界冠軍。”書房裡,江父手裡提着他那個寶貝的紫砂壺,把江禦景人叫進去了。江禦景跟着進去,四下掃了一圈。整個書房還跟他走之前一樣,大書桌正後方牆面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毛筆字,四個大字,濃纖折中,筆鋒遒勁,卻帶着一點稚嫩拙劣。——明心見性。江禦景看着那幅字,好久沒說話。這張字是他十四歲那年寫的。少年當時年紀小,性格又暴,沒什麼耐心,跟着江父寫了一段時間的字,不想寫了。最後還是被哄着又練了半個月,終于出了張能看得過眼的。江父領着他裝裱,把書房正後方牆面上一首詞撤了,将他的字挂上去。那個時候他教他,人活着要清楚,要明本心,見真性。心行處滅,言語道斷。江禦景當時年紀小,不懂。甚至直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還是不明白。江父性子就不慌不忙,站在他旁邊,也跟着看那張紙,緩慢開口:“哪天再寫一幅,看看這麼多年不練,有沒有退步。”江禦景應了一聲。兩個人又不說話了。良久,江父才又緩慢開口:“你那個比賽,爸爸媽媽都看不懂。”江禦景長睫輕顫了下,手指微不可查動了動。“但是也每場都看了,你媽從微博上搞了張比賽的時間表保存在手機裡,有你們隊的比賽她比誰都積極,雖然不明白,但是你輸了赢了還是看得出來,你媽前兩天還翻着微博跟我說你拿了冠軍,要去打世界賽了。”他轉過頭來,看着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好像就這麼不知不覺已經比他還要高上一些了的男人:“你很棒,兒子。”“我們為你驕傲。”九月二十九号,全球總決賽小組賽将在美國洛杉矶舉行,衆人準備出發的前一天,喻言帶江禦景回去見了個家長。喻嘉恩剛好也在家,連帶着喻勉,三個男人在書房裡呆了一下午,期間喻言進去看了一眼,這三個人,在開黑。喻言:“……”想想也不是無迹可尋,畢竟她爸為啥平白無故的就去贊助了個戰隊呢,都是有原因的。喻言陪在廚房和喻媽媽聊天,添油加醋的說了一下男朋友拿到全國總冠軍馬上就要去打世界賽的事兒,一邊幫着家裡阿姨弄弄晚飯。到最後,還是喻媽媽實在忍不下去,大着嗓門把三個人吼出來吃晚飯。飯桌上,喻勉一臉澎湃激昂,還沒從召喚師峽谷裡抽身,捏着筷子興奮道:“姐夫,剛剛那把韋魯斯真的厲害,我信你總決賽的時候不是瞎蒙的了!”江禦景:“……”喻嘉恩坐在主位,淡定道:“這就姐夫了,我為什麼會有個你這麼沒立場的兒子?”喻勉毫不留情說:“爸,你剛剛在中路快死了女婿女婿的叫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喻言“噗”的一聲笑出來:“爸,我們還沒準備結婚呢。”話音剛落,江禦景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喻勉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喻嘉恩不滿意了:“怎麼着啊?你準備對人家始亂終棄啊?”江禦景點點頭,平淡道:“就很無情。”喻嘉恩又不樂意了:“你這孩子敢說我女兒無情?你想提前退休啊?”江禦景:“……”一頓飯吃的還算和諧,喻媽媽也沒多說什麼,飯後兩人走,出門上車,江禦景唇角始終翹着。喻言覺得好笑:“你為什麼這麼開心啊?”江禦景發動車子,抿了下唇角,一副佯裝平靜的樣子:“阿姨剛剛讓我多吃點。”“……”然後你就偷偷開心了一晚上啊?你怎麼這麼好哄啊你。時間還早,兩個人沒急着回去,想着男朋友明天就要走了,幹脆出去逛了一圈。外灘夜景很漂亮,喻言扯着江禦景的手,随着步子一晃一晃的。身側是舊上海的萬國建築,隔着黃浦江對面陸家嘴璀璨燈火鋪滿漫天流彩,巨大的led屏幕變換,猶如煙花綻放。小姑娘一路一直在講話,江禦景安靜聽着,應兩聲,偶爾笑着吐槽她兩句,兩個人就這麼從外灘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喻言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着他,不說話了。江禦景也垂下眼來。湧動人潮中,她脖頸高揚,手臂伸出,蓦地勾上他脖子,唇瓣湊上去。朦胧夜色中,如織人潮裡,她就這麼彷若無人般親他。她動作來的太突然,江禦景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托着她後腦垂下頭,和她接吻。這是一個毫無任何欲念的吻,她纖細手臂勾着他脖頸,薄唇柔軟貼合舔舐,小巧的舌尖從他唇珠嘴角滑進口腔,觸到男人口腔内軟肉,勾起對方回應。旁邊有人吹口哨的聲音響起,喻言後退了一點點,稍微撤離,腳跟落地,勾着他脖子的手沒放,隻仰頭看着他:“洛杉矶一點都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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