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夏曲已經不用再不時低頭看稿了,紙上那每個字都經過仔細推敲的話語早已烙印在她腦海中,此時此刻,她不是在背誦它們,而是任憑這些真實情感自然宣洩……是機械念稿還是充滿真情地表達自我,觀衆們能分辨得一清二楚,所以劇場裡鴉雀無聲,大家都被夏曲的真情流露而打動,認真聆聽她的每句話。“……我們學校很小,小到隻有25畝地。小到甚至沒有操場,小到很可能是全國面積最小的高校,但我知道。相信大家也知道,這可愛的25畝地是個有魔力的珍珠蚌——我們走進它的懷抱時,還是不起眼的一粒細沙,而當我們離它而去時,已經被孕育成了光彩奪目的珍珠……讀書的時候我們總是被各種各樣的事牽絆着。忙到停不下腳步去丈量紫藤花架的長度,忙到沒有精力去聆聽燕子在仿古校門屋檐下的呢哝,忙到沒有時間去欣賞爬滿教學樓牆壁的爬山虎,如今,不管舍與不舍,我們都終要對它揮手作别。今天,就讓我們最後一次用心的、專注的、深情的感受它吧……”“……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從未想過它對我會如此友善。給我如此多的新鮮、幸福和關愛。雖然遭遇過非常痛苦和沉重的打擊,雖然失去過生命中的摯愛瑰寶,但我知道,這個世界仍舊對我溫柔相待……”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靈體會中,望着坐滿觀衆的劇場。夏曲眼前似乎幻化出過去幾年時光的一幀幀畫面,她在那些熟悉又難忘的畫面中再一次體會了曾經的快樂悲傷、幸福感傷。不知不覺間,淚水瑩濕了她的眼眶。“……像離開母體的蒲公英種子,我們乘着自己駕駛飛行器,将要飛向不同目的地的未來。或許我們會失散在茫茫人海,或許我們會沉淪進宿命汪洋,或許有一天我們會被命運無情抛進一個陌生世界,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失去摯愛,失去前行的勇氣,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堅信……”說到這裡,夏曲突然頓住了,她的目光緊盯着觀衆席最後一排的入口處,不敢相信烙印在自己視網膜上的畫面!齊寂!!站在入口門前的齊寂,專注遙望着她的齊寂,懷中抱着被她當做齊一川替身的大熊玩偶的齊寂!!……木耳…………一川……木耳帶你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了……淚水瞬間洶湧而出,模糊了夏曲的視線,雖然聲帶顫抖,但她還是堅持着,動情地繼續講下去,“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堅信——在蒼涼宇宙間的這顆孤獨星球上,一定還有愛我們、守護我們,以及值得我們去愛和守護的人存在,也一定還有值得我們為之奮鬥的夢想和希望存在,所以未來無論要面對怎樣的境況,我們都絕不放棄……”……當夏曲講完了最後的感謝詞和結束語,劇場裡寂靜片刻,随即爆發出熱烈掌聲,而此時的夏曲甚至顧不上向觀衆席行一個标準的90度鞠躬,她甩掉腳上高跟鞋,直接從舞台前一躍而下,在所有人的驚呼和詫異目光中順着長長過道跑向站在最後一排的齊寂!觀衆們一時之間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而當大家看到夏曲飛奔到劇場後排一個帥氣的高個子男生面前,緊緊擁抱住他和一隻巨大熊玩偶時,全場再度爆發出尖叫聲、口哨聲與狂熱掌聲。“木耳……”夏曲泣不成聲,眼淚很快沾濕了齊寂的衣服,“你、你們……怎麼來……來了……公司不是開……開會……”雖然覺得被上百人圍觀看八卦是種很想死的事,但這一刻,齊寂還是忍住沒有像往常那樣推開夏曲,見她抽泣得話都說不順溜,他隻好輕輕拍拍她的背,“把我負責的部分報告完我就請假先離開了。我想我爸一定很希望參加你的畢業典禮,但又覺得帶遺像來會吓到别人,所以隻好把這家夥抱來了……”這麼說着,齊寂不由得又想起自己閉着眼,硬着頭皮摸進夏曲卧室找大熊的情景,以及抱着它乘坐出租車時後視鏡裡司機那時不時瞟來的獵奇目光…………爸,為了盡這份孝心,你兒子我今天可是豁出去了……剛才你也看見了,你老婆瘋瘋癫癫從舞台上跳下來,現在還死抱着我不撒手,鼻涕眼淚橫飛……爸,你沒事也托夢過去教育教育她吧,一把年紀的女人了還這麼幼稚,經常害得我陪她一起丢臉……夏曲聽說齊寂為了她居然連公司會議都扔下了,頓時被感動得一塌糊塗,“木耳,嗚嗚嗚……你真是媽媽的乖兒子……媽媽以後絕對……”“你再胡言亂語我現在就走!”聽到夏曲居然不管不顧地當衆亂叫,齊寂當時就青了臉,“差不多行了啊,趕緊松開我,你想在拿到畢業證之前被學校開除嗎……”說着,他用力從夏曲的手臂中掙脫出來,而看到夏曲面孔的瞬間,他差點沒忍住就笑噴了。“我能說你現在不用化妝就能直接去演女鬼嗎?”齊寂的描述一點都不誇張,夏曲的眼淚沖花了她的精緻妝容,此刻,眼線、睫毛膏、腮紅、粉底混作一團,使得她的臉看上去非常印象派……逐漸冷靜下來的夏曲這才意識到自己眼下已經沒臉見人了,“不、不是吧……我忘帶補妝的東西了……”這時,一個沒好氣的聲音響起在夏曲身旁,“你個豬腦子能記住什麼啊……”夏曲抹了把眼淚向旁邊看去,隻見已經換回t恤牛仔褲的簡帛寒一臉無奈地望着她,手裡還拎着一個化妝包,“拿去,趕緊把臉捯饬幹淨!看見你的臉我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夏曲打開化妝包看看,隻見裡面從卸妝到護膚再到化妝用品一應俱全,想到自己“閨蜜”一直以來的體貼,她眼中再度蓄滿感動的淚水,于是一把抱住簡帛寒。“小簡……你真貼心……嗚嗚嗚……”雖然很享受夏曲的擁抱,但簡帛寒不想當着齊寂的面刺激他,于是狠心推開了夏曲,故意擺出一臉嫌棄的表情,“别弄髒我的新衣服哎,很貴的!行了别飙淚了,趕緊洗臉去!”因為等會兒還要代表畢業生上台進行撥穗禮,所以夏曲也不敢怠慢,拎着化妝包就光腳沖出了劇場。“哎!鞋——”簡帛寒拎起剛才在舞台上撿回來的夏曲的高跟鞋,卻沒來得及叫住她,于是他沖齊寂晃了晃鞋,“你去還是我去啊?”齊寂把大熊放在臨過道的一個空位上,看也沒看簡帛寒一眼,“你去吧,我是男生,不方便進女衛生間。”簡帛寒覺得齊寂這家夥似乎有點諷刺自己實為女兒身的意思,但眼下不是發飙的時候,于是他狠狠瞪了齊寂一眼,然後拎着高跟鞋去洗手間找夏曲去了。卷要不要我免費教你人工呼吸?簡帛寒拎起剛才在舞台上撿回來的夏曲的高跟鞋,沖齊寂晃了晃,“你去送還是我去送啊?”齊寂把大熊放在臨過道的一個空位上,看也沒看簡帛寒一眼,“你去吧,我是男生,不方便進女衛生間。”簡帛寒覺得齊寂這家夥似乎有點諷刺自己實為女兒身的意思,但眼下不是發飙的時候,于是他狠狠瞪了齊寂一眼,然後拎着高跟鞋去洗手間找夏曲去了。光腳站在劇場洗手間冰涼的瓷磚地闆上,夏曲雖然已經把臉洗幹淨了,卻仍彎着腰,不停地掬起涼水沖洗自己的臉——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将不停湧出的淚水隐藏起來……如果說剛才劇場裡的淚水是來自火山噴發般的猛烈情感,那麼此刻她的眼淚則是被靈魂深處綿綿湧動的情感細流催化而出的。各種細膩而綿長的的小情緒在這時被放大、加重,夏曲這才發現它們已在自己身體裡壓抑了太久。學會控制自己的感情固然是一個人成熟的表現,但在成熟背後,深刻隐忍的滋味隻有自己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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