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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風平（第1頁）

溫元皓的名聲自然并非浪得虛名，但孤掌難鳴，獨木難支，當年剿滅北蠻大軍的萬人雄獅之軍斷不是全然隻靠他一個人撐起來的。

可年輕的北蠻三皇子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本以為切斷了北疆軍的糧草供給，又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地阻礙他們調配援軍，加上溫元皓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陣前指揮，拿下邊境應當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事實并非如此。

北疆大軍在糧草不足的情況下，在主将衛峰的指揮下硬是咬緊了牙關撐住了，本打算速戰速決一鼓作氣的北蠻大軍一次強攻沒能得手，被牽制着迂回周旋了大半個月，銳氣大減。

溫元皓趁熱打鐵，甫一回營，便連夜整編了一支突擊小隊，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密謀了一場突擊。

荒草衰敗，枯木蕭瑟。

天邊啟明星未現，溫元皓親率五百精銳，裹着夜色和北方凜冬的寒風潛行，悄無聲息地潛入敵軍前營，以牙還牙一把天火燎原，又趁着這群北蠻人沒睡醒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專挑位置刁鑽的營帳攻破，小範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敵軍營帳燒起的大火映紅了半邊天。

衆将士手中的冷鐵出鞘，見血便收，毫不戀戰，在北蠻軍反應過來整肅發動之前便已經全身而退，來去猶如行蹤缥缈的鬼魅，隻留下一片狼藉的灰燼、一地的鮮血和死不瞑目的人頭。

溫元皓的出現本已經給全軍将士吃了一劑強效的定心丸，加上一場夜襲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原本被饑餓逼出求生本能的士氣重新高漲起來，北疆大營前的軍旗迎風獵獵而動，猶如一顆顆雀躍不已的心，此時巴不得溫帥一聲令下，他們便在天亮之前就把這群北蠻人打回老家。

可隻有溫元皓自己知道，他這一場虛張聲勢是十足十的兵行險着。

可即便一開始就明知是“險招”，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在他出現之前，北疆軍包括幾個将領在内都是靠着一口氣撐着——所有人的心裡都覺得隻要撐到大帥回營，困境便能迎刃而解——并不是他自以為是，而是多年來的出生入死讓他清楚明白自己對于這些人來說就是精神支柱，也就是因為有這口氣，他們才能在體力接近極限的時候依然不曾松懈，可如今眼看自己回來，若是沒有其他的食物激發出他們的鬥志，隻怕這口氣一松，此一戰便再無勝算。

于是他隻能一邊大尾巴狼似的安撫全軍，說着“窮寇莫追”，一邊心裡隻盼着遠在國都的宇文曜能說到做到。

不過他這一擊并不是毫無根據一通亂打，而是拿準了北蠻三皇子是首次實戰，北蠻人生性傲然，首戰必然求勝心切，而越是求勝，便越是害怕失敗，一旦稍有落下風的趨勢，便必然有所收斂，伺機觀望。

他要的，就是這“伺機”的時間。

果不其然，北蠻三皇子烏木察骁勇善戰，卻到底年輕血氣方剛，本來一心隻想強壓制勝，沒想到戰線越拖越長，早有些耐不住性子，現在又猝不及防被對手來了這麼一下，火氣上頭，又氣又惱，連戰袍都沒穿齊整就把一應手下将領叫到帳前，指着他們的腦袋挨個罵了一通，恨不得化身成口吐烈焰的地獄三頭惡犬，一口把北疆大營連同他們神乎其神的大帥一口吞個幹淨。

可他到底沒敢輕舉妄動。

溫元皓不在的時候，北疆大營尚且還是塊久攻不下的鐵闆，如今溫元皓一回來......

北蠻部落的人，似乎對于“溫”這個姓氏有着與生俱來的忌憚，任憑眼線細作如何通報敵軍隻是在負隅頑抗，他還是本能地選擇了謹而慎之。

斥候回報的時候故意學着敵軍首領的樣子給溫元皓好一通演，惹得帥帳内哄笑不止。

戶部這次不敢怠慢，緊急調配的糧草緊跟着溫元皓腳後跟，在重重護衛下隻比他晚了一天便抵達了北疆大營。

戰士們前有戰無不勝的溫帥撐起整個北疆大營的脊梁，後有充足的米糧支着七尺血肉之軀，便覺得進退無憂，縱然敵人有三頭六臂，也能将他們掰折了挫骨揚灰。

自此，北疆之戰形勢陡轉，溫大帥一言既出，貫徹得沒有半絲折扣，不等兵部急報送抵後集結的後援兵力抵達，就将北蠻人前鋒三萬大軍殺得片甲不留。

北蠻三皇子首戰慘敗，溫元皓為表“寬厚”，給三皇子留了個全屍，收拾得當，就停在北蠻通往北境的必經之路上。

元月二十五，暨陽街巷家家戶戶門上挂的彩燈都還沒摘幹淨，捷報就已經傳回都城，宇文曜和溫謹言懸了這些日子的心也終于落回了肚子裡。

眼看時機正好，宇文曜大筆一揮，巴不得将這些年欠溫家的封賞一并還上，被溫謹言闆着臉一壓再壓，最後隻是封了溫元皓一個鎮北侯的名号。

饒是如此，聖旨一下，便引得滿朝嘩然。

那些自以為飽讀聖賢深謀遠慮的老臣們紛紛上書進言，通篇聲淚俱下引經據典地請求陛下三思，宇文曜接連幾天讀了這些蒙着一層“苦口婆心”的遮羞布張口閉口“不可榮寵太過”，實則恨不得把“功高震主”的警告貼到他腦門上的奏報，臉色實在好看不起來，壓着脾氣又抽了幾本，火卻越冒越旺，洩憤似的把手裡的厚封奏章用力甩到地上去，末了還不解恨似的，咬着牙罵了句：“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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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正領着溫謹言進屋準備通報，恰撞上了這通毫無預兆的火，一時不敢吱聲兒，接到溫謹言的眼色，便行了個禮，無聲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關上禦書房的門。

溫謹言往裡走便看到被丢到地上的奏折，心下便猜到了七八分，一時不禁也有些憤懑，可一擡眼撞上宇文曜的視線，便又一轉念，壓下那股子無名火，簡單見禮後問：“誰惹陛下不高興了？怎麼發這麼大火。”

他在那天睡醒之後便又恢複成了對宇文曜的慣常稱呼，任憑那人如何變着法子威逼利誘，都再難從他嘴裡聽到那聲帶着些軟糯意味的稱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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