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印在歐亦綸的印堂正中,頭暈目眩、反胃惡心的不适頓消,臉上氣色看起來也好了許多。黎落觀察歐亦綸的神色沒看出别的異樣,很大老爺們氣地一擺手,說:成了,沒事了,我走了。&rdo;歐亦綸伸手拉住黎落的胳膊,休息會兒再走,看你滿頭大汗。&rdo;小為出事了,我得去找她。&rdo;黎落想了下問,你知道這附近哪有尼姑庵嗎?&rdo;歐亦綸知道黎落與汪小為的關系要好且幫過黎落不少忙,知道汪小為出事也就不再攔黎落。她想了下說,本市兩家有名的寺廟都不是尼姑庵,我隻知道在城西過去有一座小庵子,開車要三個多小時,地勢挺偏。&rdo;她沉吟着說:如果你現在就要趕去的話,我陪你。&rdo;黎落瞅瞅歐亦綸,再看看廂房門:那你那些客人怎麼辦?&rdo;這些都是大客戶和緊要的關系戶,歐亦綸開罪不起,剛才那般不舒服還硬坐在席上撐着,現在……她為難地看着黎落,最後一咬牙:沒事,我陪你去。&rdo;成了,我自己打的去。你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把你自己的事料理清楚,不然當心你姑姑和你爸又說你。&rdo;黎落說完擡腿就走。歐亦綸拉住她,說:你找得到地方嗎?這麼晚了也沒出租車肯跑那麼遠的地方。等着。&rdo;她返身回到廂房,兩分鐘後拿了手機出來,一通電話打過去把司機叫來,又對黎落說:我讓江兵載你去,江兵給奶奶開了好幾年車,曾随奶奶和我去過那尼姑庵,庵裡的師太和奶奶是老熟人,法名了寂。&rdo;你奶奶的熟人還真多。&rdo;黎落忍不住嘀咕。歐亦綸白黎落一眼,卻也沒說什麼。她奶奶為了保她平安,四處結交奇人異士和方外高人,熟人&rdo;自然多。黎落隻知道地方遠,可沒想到地方會那麼偏。開車先是上高速,再走泊油路,然後進碎石路,最後下車爬山,攀過數百階臨崖而建的青石台階,終于來到那家尼姑庵‐‐觀音廟。遠遠的,便看見兩盞紅燈籠懸在夜空中,暗紅的色澤發着幽暗的光,祥和中透出幾分幽深。晚上的山野,即使是在盛夏仍透着涼氣,冷風吹來,身上起一層雞皮。江兵跟在黎落的身後,心裡滲得慌,連夜出門趕到尼姑庵找人,不往鬼怪方面想都難。但走在他前面的黎落卻是相當鎮定,除了爬樓梯爬得累了偶爾喘氣歇息外,沒見有絲毫恐懼的表現。江兵問黎落:半夜三更走夜路你不怕嗎?&rdo;這女孩子的膽子也忒大。怕什麼?有鬼嗎?&rdo;黎落不以為意地說:人身上有三把火,沒那麼容易遇到鬼,撞鬼也需要機緣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撞見。&rdo;走近燈籠,便見一小廟的山門,借着燈籠的微光,隐隐可見山門牌匾上寫着觀音廟&rdo;三個字。山門沒關,大大方方地敞開着,她踏步進去,踏上幾步台階,便見一佛堂,佛堂門緊閉,佛堂外的屋檐下挂着一排大燈籠。側面,是幾間廂房。有人嗎?&rdo;黎落高聲喊話。小為,你在哪?&rdo;黎落這喊魂似的一吼,在這靜夜裡顯得異黨突兀,把跟來的江兵吓得夠嗆。汪小為,在不在?&rdo;黎落繼續喊,她的喊話像是突然驚動了什麼,周遭的樹葉發出沙沙作響聲,在山野冷風的吹拂下,忽地透出股滲人的寒氣。廂房裡的燈忽地開了,一陣悉索摸聲過後,腳步聲響起,房門吱嘎&rdo;一聲被拉開,一個身穿缁衣的老尼從屋内走出,她步伐輕盈,衣袍帶風,端的有一股飄離帶風的世外高人的氣質。老尼對黎落合什作揖,問:施主,深夜造訪小庵,有什麼事嗎?&rdo;黎落合什回了一揖躬身拜拜,說:我來找我一個朋友,她叫汪小為,不知道師太見過沒有?&rdo;說話間,感覺到附近的氣息很亂很雜,樹上、廟宇周圍到處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黎落算是明白這地方為什麼這麼偏了,原來豢養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守護在這裡。阿咪陀佛!&rdo;老尼口喧佛号,緘默不答。黎落疑惑地看向她,問:師太?&rdo;施主自便吧。&rdo;老尼又說。黎落皺眉,這老尼姑弄什麼玄虛啊?好吧,你說自便那我就自便了。汪小為‐‐&rdo;黎落又喊,大嗓門在深夜裡傳出去老遠,還帶着山間的回音。某些好事者還跟着黎落的聲音附和喊魂。沒得到汪小為的回應,黎落深吸口氣,氣沉丹田,再次扯開嗓子拉長聲音喊:汪‐‐小‐‐為‐‐為為為為為……&rdo;回聲一圈圈地蕩開,頗有武林高手千裡傳音的架式。你喊個毛線啊,還不趕快把我救出去。&rdo;語帶氣憤的聲音從佛堂裡傳出,跟着便傳來極不淑女的怒罵:瑪麗隔壁的草泥馬,老賊尼居然和貓妖湊成堆狼狽為奸。&rdo;……&rdo;黎落被汪小為的罵句囧得沒語言,身陷險境還這麼兇悍罵得這麼銷魂。一句話裡面各種罵,瑪麗隔壁的草泥馬這種普及性極強的髒話就算了,尼姑、貓妖跟狼、狽有什麼關系呢?阿咪陀佛&rdo;老尼姑聽見汪小為的罵聲,再次念聲佛号,道聲:罪過罪過。&rdo;嫩甭罪過了,趕緊放人,哦,不,放妖吧!難不成這年代還有尼姑想模仿法海關白素貞那樣把小為關起來?黎落再次對老尼姑合手作揖,作無比虔誠的膜拜狀:師太,麻煩你開門把小為放出來,你看我這大半夜的跑這麼遠也挺不容易,你放了人我也好早點回家洗洗睡覺,你們出家人還要早起做早課什麼的,睡晚了睡眠容易不足會長黑眼圈變國寶和内分泌失調引起便秘、痤瘡、暗斑、月經不調等諸多症狀。所以,麻煩師太就高擡貴手開開門,來個你好我好大家好吧。&rdo;……&rdo;這一次換成老尼姑無語凝噎,默然無語地瞅着黎落看了半響。師太?&rdo;黎落伸長脖子探向老尼姑那方,難道這尼姑要她水漫金山才肯放人?她又不是白素貞不會施法降雨。提到白素貞那條白蛇,黎落突然想到龍舞這條黑蛇,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親戚關系,龍舞會呼風喚雨不?阿咪陀佛,施主晚安,早生歇息吧。&rdo;老尼不驚不擾地叨完這句話,神不慌氣不亂地轉過身,朝廂房裡走去。晚安?早生歇息?怎麼像在讓她早生安息?黎落抗着一身疲累跑這麼遠的路,這老尼姑還要作怪,頓時來氣,跟汪小為相處久了,再加上汪小為在場受火爆脾氣的氣場感染,她很兇悍地把手叉腰,深吸口氣,作即将潑口大罵狀。話沖出口,又變成軟棉棉的語調:師太,出家人慈悲為懷,你怎麼忍心把一隻那麼可愛的小蜘蛛關起來呢?&rdo;潑婦罵街的陣勢襯上那綿羊般的語調,把邊上圍觀看熱鬧的江兵激出一身雞皮疙瘩。結果老尼姑很淡定地進屋,關門,落鎖,熄燈。不鳥她!我靠,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黎落很火。她沒妖怪的透視眼,沒看到老尼姑關門過後立即縮起身子吓得像一隻受盡驚吓的鴕鳥。黎落跟過去,靠在門邊,曲起指頭敲門:師太,開門呐,麻煩你放妖呐。&rdo;聲音叫得跟喊魂似的。阿咪陀佛&rdo;又一聲佛号傳來,老尼姑顫巍巍地摸出她的木魚梆梆梆&rdo;地敲起來。你……&rdo;黎落敲門的手還擱在門上,整個人愣在當場,這老尼姑什麼意思嗎?這一次,火氣再也壓不住。老尼姑,你再不放妖,我放火燒尼姑庵了!&rdo;阿咪陀佛,施主,縱火是犯法的,會坐牢,死後還會下阿鼻地獄,阿咪陀佛,罪過罪過!&rdo;木魚梆梆梆梆&rdo;地敲得更大聲,更急切,聲聲刺耳。伸展運動老尼姑想學唐僧是吧?黎落不死心地掄起拳頭猛拍廂房大門,結果那老尼姑紋絲不動,隻把木魚敲得更快更響,連黎落的拍門聲都蓋過。手心是肉長的,拍在木頭上疼啊,黎落拍了幾下就疼得不敢再下重手拍,且漸漸從老尼姑的木魚聲裡聽出味兒。她住在歐奶奶家那段時間天天聽歐奶奶敲木魚,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念經時敲打木魚是個什麼節湊,這會兒老尼姑把木魚敲得簡直像在唱催命咒,催命咒她聽得出來,與這有區别。這木魚聲浮燥雜亂,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在掩飾心中的慌亂和驚怕,木魚敲得越響越快,就越有問題。相信很多人都看過《青蛇》,水漫金山那會兒,金山寺的和尚敲的木魚就是這個調兒。黎落不明白,自己不是吃人的妖怪,老尼姑怕什麼呀?汪小為急燥的吼聲傳來:敲什麼敲,死尼姑,你再敲當心老娘從鐘裡面爬出來幾爪子撕了你。煩燥。黎落你就放火吧,這三更半夜的又沒旁人,燒了也查不到你頭上,就算查來,大不了老娘破誓幫你殺人滅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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