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亮。
窗外的雨聲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林念朗眯着眼睛伸出手,卻隻摸到一床殘留着溫度的軟被。
他倏然睜開眼,偌大的卧室隻有空氣中靡華的味道提醒自己昨晚所有的愉悅不是夢一場。
林念朗随手拿起床頭櫃疊放整齊的睡袍披上,打開露台的門,随手點燃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
他早該知道的,她那樣眼裡不容沙子的性格,怎麼可能忍受自己在感情上的背叛。
她昨晚那樣的主動和熱情,就是因為想離開自己麼?
他自認為從很久之前,自己就常常掌控大局,在很多境地都能立于不敗之地,可是隻有在顧歡喜這件事上,他永遠認不清自己的内心。
當年在巴國發生的事,為他死去的那些兄弟,他曾經發誓一定要為自己為那些人報仇,讓仇人生不如死,可是知道仇人是宋明喬的那一刻,他心裡卻沒有絲毫終于要報仇的快感,反而是無窮無盡對命運的無力感讓他疲憊不堪!
他發現他的人生像是被寫好的一出無厘頭的劇本,衆人都羨慕他青年才俊,商界奇才,可是隻有他自己明白,這些名頭背後是無盡的算計和權勢的紛争,是命運和他開的一出莫大的玩笑。
他愛上的,欲罷不能的女人,是他此生最大的仇人的女兒。
宋明喬殺了他母親,害死了那些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讓他經曆了這一生最大的屈辱和難堪。
可是自己呢,卻在這種愛恨糾結裡,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他好像失去了商場上所有的果斷和狠辣,變得優柔寡斷,拖泥帶水。
他斬釘截鐵地說要報仇,卻在看到顧歡喜時,所有的狠厲都消失殆盡,他恨她入骨,卻又愛她入心。
“在想什麼?”
柔軟的身體從背後緊緊擁抱着他,讓林念朗一瞬間有些如在夢中。
他手指間夾着香煙,微微轉過身看向顧歡喜,仿佛在問她怎麼還在這裡?
顧歡喜撒嬌般轉到他胸前,将腦袋放在他結識寬厚的胸膛裡。
“我餓了,做了些吃的,你陪我去吃吧。”
顧歡喜也不看他,溫柔地從他手裡取過那支未抽完的煙,摁滅在旁邊的煙灰缸裡,拉着林念朗的手向餐廳走去。
她的手指纖長又優雅,又偏偏柔軟無骨,真的是一雙完美的彈鋼琴的手。
林念朗由她拉着去了餐廳,像個大型忠犬一般坐在餐桌讓看着她。
“要多喝點山藥粥,你胃不太好,我還在粥裡放了很多紅豆,軟軟糯糯的,很好喝的,還有啊,我做了雞蛋餅,就是以前在農場你最喜歡吃的那種,哦,對了,還有炒苦瓜,我記得你說苦瓜最敗火,你每天要處理那麼多事……”
明明前一秒還在露台上想起她母親帶給自己的所有傷害,想到自己應該恨她,應該報仇。
可是此刻,聽着她柔軟的聲音喋喋不休地絮叨她做的早餐,好像讓這棟沒有生機的冰冷的房子多了些溫暖的煙火氣息,讓他一直以來按部就班地吃飯去公司開會,這樣的流程變的有些活躍,而不是死氣沉沉,讓林念朗想起家這個字。
他們之間其實很少有這樣溫馨的時刻,他工作忙,也心疼她,從來不會讓她下廚。
從在一起到現在,他們不斷經曆争吵分歧和仇怨,讓這份原本屬于等待和守候的愛情變得面目全非,傷痕累累。
林念朗直覺顧歡喜和從前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來,他點點頭,忍住勾起薄唇笑了笑,一瞬間颠倒衆生。
“很好喝。”
顧歡喜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嗎?你喜歡啊,那我每天都煮給你喝。”
每天……多麼美好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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