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家把這件事蠻得緊緊的,半點風聲也未透露。而這會兒京城上下的注意力都在帝後大婚之事上,誰會真的去在意,他們家是不是有人死了或者發生了意外。大婚第二天,是文武百官諸命婦正式朝拜皇後的日子,這天早上顧如玖雖然嚴重睡眠不足,并且還有些腰酸腿軟,但仍舊不得不艱難的從床上爬了出來。&ldo;好困。&rdo;她接過宮女遞過來還冒着熱氣的毛巾,在自己臉上捂了捂,好讓自己能夠醒神。見她這樣,晉鞅有些後悔自己昨天夜裡折騰得有些晚,便走到顧如玖身邊,輕輕替她按着太陽穴,&ldo;有沒有好一點?&rdo;顧如玖拿下放在臉上的毛巾,然後用毛巾在他臉上蹭了一下,小聲道:&ldo;陛下,旁邊還有其他人在呢。&rdo;&ldo;這些人都是我身邊常用的人,别擔心,&rdo;晉鞅被毛巾糊了一臉,也不生氣,反而樂呵呵的看着顧如玖白嫩的臉蛋,然後接過另一塊毛巾,替顧如玖擦手,&ldo;你我夫妻之樂,何須顧及他人。&rdo;顧如玖覺得,自己的思想果然不夠開放。帝後二人換上正式的朝服,然後在顧如玖梳妝的時候,晉鞅又湊了過來。&ldo;陛下,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rdo;顧如玖在自己額際描上金色的鳳尾,瞥了眼神情嚴肅認真的晉鞅。&ldo;什麼?&rdo;晉鞅眼也不眨問。&ldo;那就是女人化妝的時候,男人不要随意圍觀。&rdo;顧如玖放下筆,然後從盒子取出一塊削好的眉黛,然後她就注意到晉鞅的雙眼快要發光了。她慢慢的替自己描好眉,放下眉黛後才道:&ldo;陛下?&rdo;&ldo;我就是看看你怎麼畫眉的,&rdo;晉鞅不自在的幹咳一聲,&ldo;那些話本傳記裡不是常常寫夫妻感情深厚,丈夫替發妻描一輩子眉麼?&rdo;顧如玖伸出去拿口脂的手頓住。&ldo;你的眉毛這麼漂亮,我又不會畫,我擔心會越畫越醜。&rdo;暴露了自己連描眉都不會這一短闆,晉鞅顯得有些小尴尬,&ldo;所以就想先看看,你是怎麼畫的。&rdo;顧如玖看到鏡中的自己露出了個微笑。&ldo;沒事,不會可以慢慢練習,&rdo;顧如玖轉頭看着站在身邊的晉鞅,&ldo;從明天開始,陛下可以先試着給我畫,好練手。&rdo;&ldo;那會不會畫不好,&rdo;晉鞅頗為心動,隻是看着自家久久漂亮的柳葉眉,心裡又有些發憷,萬一畫成蚯蚓怎麼辦?&ldo;沒事,我不會嫌棄陛下的。&rdo;顧如玖笑着道,&ldo;因為我明白陛下的心意。&rdo;對久久的善解人意所感動,晉鞅決定今天先抽空在紙上練習一下手藝,争取明天不要太過丢人。夫妻二人這幅甜蜜的模樣,看着四周伺候的宮女們紅了臉,紛紛低下頭不敢再去看。最後顧如玖還是讓晉鞅動了一下手,就是讓他給自己兩個手指上的指甲。雖然染得不怎樣,但是看着久久白皙的手指上,襯着紅紅的指甲,晉鞅還是頗有成就感的。旁邊的何明與白賢兩人,一臉木然的看着像個找到心儀玩具的陛下,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竟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幾分無可奈何。朱雀殿上,百官已經按照爵位高低官職大小站定,命婦也同樣如此,男左女右,皆是按品大妝,不敢有半點怠慢。也不怪衆人如此隆重,今天好歹是皇後第一次正式露面接受朝拜,意義非常,誰願意在禮儀上被人挑出毛病。&ldo;司馬大人今日的臉色,怎麼比昨天還要難看,&rdo;李光吉與司馬鴻并列站着,對這位年長他一輩的老人,李光吉秉持着尊老愛幼的良好作風,主動上前關切問候,&ldo;難道是昨天夜裡沒有睡好?&rdo;&ldo;陛下終于立後,老臣心中萬分欣喜,激動之下,難免睡得不夠好,&rdo;司馬鴻扭頭瞥了李光吉一眼,&ldo;有勞李相擔心,我沒事。&rdo;&ldo;沒事就好,沒事就好,&rdo;李光吉笑呵呵的道,&ldo;像司馬大人這樣為國盡忠的良臣,可千萬不要出現什麼岔子,不然陛下可是要擔心的。&rdo;司馬鴻聽到這話,心頭微微一顫,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李光吉,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三房發生的事情,李光吉已經知道了?司馬鴻心裡雖然拿不定主意,但是見李光吉這幅優哉遊哉的樣子,面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拱手道:&ldo;彼此,彼此。&rdo;站在兩人旁邊的張仲瀚低着頭,沉默的看着自己的鞋尖,仿佛什麼都沒聽見。&ldo;咚,咚,咚……&rdo;鼓聲連敲九下,衆臣齊齊轉身,面朝大殿中間,然後後退一步,躬身相迎。&ldo;恭迎皇上,恭迎皇後。&rdo;這個時候沒有人擡頭,靠殿中央的大臣隻能看到,朱紅滾金宮裝裙擺逶迤而過,裙擺上,有隻金色的鳳凰在祥雲中遨遊。&ldo;衆卿免禮。&rdo;晉鞅與顧如玖相攜站在高台之上,待衆臣直起身子後,才雙雙坐下。龍椅旁邊添了鳳座,即使仍舊高高在上,也比往日多了幾分人氣。最先上前給顧如玖行禮的是皇室成員,在他們躬身行禮時,顧如玖站起身,朝他們微微颔首。皇室成員過後,便是三公九卿,國夫人,郡夫人,顧如玖一一颔首緻禮,臉上的笑意完美得挑不出半點不妥。盡管能親自到朱雀殿來朝拜的人有限,但是這一批批人的禮行來,顧如玖覺得自己頭點得都酸了,待所有人的禮行完,她才扶着女官的手,緩緩坐回鳳座上。晉鞅扭頭朝她笑了笑,然後一位官員捧着一道玉軸聖旨站了出來,然後宣讀了封顧長齡為忠甯公的聖旨。随後又連發三道聖旨,全是冊封皇後娘家人的旨意。忠甯公夫人封為甯國夫人,忠甯公二兒子封鄉侯,忠甯公已經出嫁的大女兒封鄉君。在百官正式朝拜的時候,便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大肆封賞皇後娘家人,皇家簡直是給足了皇後的顔面。這是何等的榮寵?文武百官聽着一道道聖旨頒發,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隻可惜誰讓他們家沒有一個讓皇家看上眼的好女兒,不能全家封爵呢。想到忠甯公現在還任尚書令一職,百官心中忍不住想,這是顧家要權傾朝野的預兆啊。就在衆人以為顧家這次風頭出盡時,哪知道顧長齡在當下下午,便向陛下遞了請辭奏折。這道奏折一遞上去,還不到晚上,就傳到了不少耳目通靈的世家耳朵裡去。&ldo;顧長齡果然是隻老狐狸,&rdo;李光吉知道這事後,忍不住心生感慨,即便是他,若是遇到這種情況,也不一定能做到像顧長齡這般堅決。壯士斷腕,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但是他清楚,顧長齡這個做法,卻是最聰明的。現在顧家出了一個皇後,又全家封爵,簡直稱得上是花團錦簇,無盡風光。可是身為朝臣,最不能挑戰的就是帝王的猜忌心。現在陛下相信顧家,敬重皇後,可這并不代表着陛下日後不會起疑心,不會厭棄皇後。到了那時候,顧家的風光便是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顧家對的也是錯的,錯的仍舊是錯的,别說風光,隻怕連往日的榮光也護不住。可是現在顧長齡果斷的請辭,不管陛下會不會允許,至少這個這個舉動會在陛下心中留下一個顧家很識趣的印象。哪個皇帝不喜歡聽話又識趣的臣子?現在的陛下人還年輕,等人到中年,心思多疑的時候,這就為成為顧家最好的一張感情牌。&ldo;當初沒有替你求娶到顧氏女真是遺憾,&rdo;李光吉對兒子道,&ldo;有這樣一個聰明又識趣的嶽家,對你是大大的幫助。&rdo;&ldo;父親,您說笑了。&rdo;李懷谷低着頭道,&ldo;不過是陳年舊事,不值得一提。&rdo;如今他已經跟沈家的姑娘定親,那些過往,早該抛在了腦後。如今的他,隻要想到當年,便會想起妹妹墜落馬下時的模樣。年少慕艾的心思,早就被時間一點點消磨了。李光吉看着表情毫無波動的兒子,歎口氣道:&ldo;到了現在,為父竟有些讓你與沈家姑娘定親了。&rdo;司馬家大房的姑娘嫁給了沈家公子,他的兒子又要娶沈家姑娘,而沈家又準備遷入京城,這其中沒有别的心思倒還好,若是有其他的事情,難免他們李家也要受牽連。大豐朝可是出了好幾個陷入皇位鬥争的公主,現在滿朝上下隻有德宜大長公主一位公主還活着,這位大長公主這些年瞧着一直沒有什麼其他心思,可是誰知道她是否真的沒有心思呢。&ldo;請父親放心,兒子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rdo;李懷谷沉默片刻後道,&ldo;嫁到我們李家,便是我們李家的人,沈家種種就該與她無幹。&rdo;李懷谷點頭:&ldo;你能這樣想也好。&rdo;書房外,李吳氏聽着父子兩人的交談,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在李家這些男人的眼裡,女人何曾需要自己的想法呢?女人,不過是他們延續子嗣的工具,就連他們自己,也不過是維持家族繁榮的泥人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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