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雲姬遺體送回青華,青華宮宮主卓耀大恸,葬之于海底。引人議論已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此事直接影響到南華派與青華宮的交情,兩派關系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尴尬的局面,通常遇上這種事,最好的最常見的辦法,就是将那孽徒捆了交與對方處置,以示道歉的誠意,偏偏這次那女孩又不是普通的南華弟子。睥睨六界,絕世風華,慈悲心懷,仙門至高無上的尊者,平生隻收了兩個徒弟,卻都相繼出事,未免令人生出天意之感慨,仙界人人都在歎息,或許正是因為他太強太好,所以才收不了好徒弟。青華宮那邊一直未開口提任何要求,這并不意味着南華就不用主動給交代,所有人都将視線投向南華。在議論聲最緊的時候,洛音凡一句&ldo;交與青華處置&rdo;,成為最終的結果,也是最妥善的處理方式。這分明是将徒弟的性命雙手送了出去。可是見過那女孩子的人,都不相信她會是兇手,南華本門上下也不信,甚至包括司馬妙元。偏殿内,闵雲中斷然道:&ldo;其中必有内情,那孩子的品行是信得過的,這回的事,我看又是與那奸細有關,青華固然不能得罪,可也不能冤枉了我們自己人,卓宮主乃是位得道真仙,隻要我們南華說聲詳查此事,他也不至于苦苦相逼!&rdo;虞度道:&ldo;這麼多年都沒線索,一時如何查得出來?&rdo;自萬劫事出,仙門有奸細已經确定,這些年各派暗中盤查,也清理出不少九幽魔宮的人,誰知如今又出古怪,可見那奸細還在南華,隻是這節骨眼上,許多眼睛都盯着,必須給人家交代,一時哪裡查得出來?&ldo;兩次出事都是音凡的徒弟,我看那人有心得很,&rdo;闵雲中冷笑,又有些急躁,&ldo;音凡平日也很護着徒弟,怎的出事就如此輕率!&rdo;行玄遲疑道:&ldo;當初那孩子的事,怕是真的冤枉,他這麼做莫不是……&rdo;&ldo;這如何能相提并論!&rdo;闵雲中沉着臉,&ldo;何況他也知道,我們當時是不得已,天生煞氣,留着她成魔,誰擔得起這個責任?照音凡的性子,絕不可能拿徒弟性命與我們賭氣。&rdo;行玄點頭不再作聲。闵雲中無奈道:&ldo;先前那孽障就罷了,事隔多年,難得他又有收徒弟的念頭,如今再出事,我隻怕他灰了心,今後……無論如何,此事不能輕易了結,定要查個明白!&rdo;虞度歎了口氣,道:&ldo;那孩子不肯解釋,說什麼都是枉然,從何入手?&rdo;幾次用刑,重紫都不認罪,卻也不肯申辯,這可是誰也幫不了,闵雲中更氣:&ldo;他自己教出來的徒弟,叫他去問,難道在他跟前也敢不說?&rdo;他不肯親自去問,莫非果真……虞度一驚。&ldo;有件事我竟不好說,&rdo;行玄忽然開口,&ldo;師兄可記得,當日師弟原不打算收徒弟,避了出去,後來匆匆趕回南華收了這孩子,我在那之前曾替他蔔了一卦,想知道他命中有無師徒緣分,誰知竟是個極兇之兆,但其中又含變數,是以不敢斷。&rdo;不待虞度表示,闵雲中先駁道:&ldo;未必就應在這件事,何況暗含變數,或許正該有救,要害雲仙子,她總得有個理由,那雲仙子性格極好,幾時招惹了她?&rdo;虞度苦笑,欲言又止。行玄察覺:&ldo;掌教師兄莫非知道什麼内情?&rdo;這裡都不是外人,虞度沉吟半晌,終究不好再瞞,将自己所見重紫的異常含蓄地提了下。闵雲中與行玄都驚得呆住。&ldo;事關重大,我隻冷眼揣測,未必是真,&rdo;虞度搖頭,&ldo;但如此一來,雲仙子之死便有了解釋,那孩子向來被師弟護着,又是個性情從不外露的,恐怕她一時糊塗招至心魔,趁雲仙子不備下手,也不是沒有可能。&rdo;大殿立時陷入沉寂。浮屠節悶響,整張小幾無聲而塌,頃刻化作粉塵。&ldo;孽障!她……竟然起了這心思!&rdo;闵雲中青着臉低罵,片刻之後又冷靜了點,&ldo;這種事不能光憑臆斷,你會不會想太多了?&rdo;虞度道:&ldo;若非她心中有難言之事,為何不肯申辯?我看師弟自己是明白的,不肯去問,必定有他的理由,無論如何,他既然決定交與青華宮處置,此事我們還是不要再多追究的好。&rdo;行玄勸道:&ldo;畢竟他們師徒一場,那孩子年輕,不過一時糊塗,我看她原本還好。&rdo;闵雲中斷然道:&ldo;再好也縱容不得!&rdo;事實果真如虞度所料的話,牽涉的問題就不僅僅在于冤枉不冤枉了,而是關乎倫常的大事,一旦傳揚出去,非但南華顔面無存,連洛音凡的名聲也會受影響,仙門不能再出第二個陰水仙,否則必将淪為六界笑柄,原有心保她一命,但倘若因此影響到更重要的人,也隻得放棄。東海潮翻,天地青藍一片,亡月站在海邊。&ldo;主人,他這麼快就動手了。&rdo;身旁傳來粗重的聲音,卻看不見人。亡月道:&ldo;兩生師徒,這原是他的安排,妄圖激發她體内煞氣,總不能真讓她長成個規規矩矩的仙門弟子。&rdo;&ldo;他太性急,未必能如願。&rdo;&ldo;這個險的确冒得太大。&rdo;&ldo;轉世之身,便失去先知能力,主人會有很多事不知道,會不會頭疼?&rdo;&ldo;無所不知,才會頭疼。&rdo;&ldo;洛音凡将她送與青華處置,主人不擔心?&rdo;&ldo;不肯親手處置,已生不忍之心,&rdo;亡月長長地&ldo;恩&rdo;了聲,&ldo;這就足夠了,我不信洛音凡還會讓她死。&rdo;&ldo;可他是洛音凡,一切都有可能。&rdo;&ldo;一切也都有變數。&rdo;&ldo;是的,主人。&rdo;第一次見到南華的仙獄,倒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什麼老鼠蟑螂毒蟲全都沒有,惟有無盡的黑暗,當然夜中視物,對仙門弟子來講并不難,如果不是有那麼可怕的刑訊,重紫此時應該還能站起來走動兩圈。周圍的牆都設了仙咒,外側是拇指粗細看似尋常的鐵欄,作為暫時關押罪徒妖魔的地方,再厲害的魔頭進來,也是逃不掉的。重紫精神好了許多,掙紮着挪到牆邊。近幾日,他們似乎沒有再繼續審她的意思,大約是前幾次刑訊下來都沒有結果的緣故吧,幸好,師父至始至終都沒有來看,否則她不能保證撐得下來,為了讓她說實話,他們不惜擾亂她的神智,而她,必須要保持絕對清醒。&ldo;重紫。&rdo;有人低聲喚她。&ldo;慕師叔?&rdo;重紫眯了眼睛,半晌才認出來人,&ldo;秦師兄!&rdo;秦珂蹲下,探一隻手進去。重紫盡量直起身,半跪着拉住他的手,強忍眼淚:&ldo;師兄怎麼進來了,闵仙尊他們知道麼?&rdo;秦珂反握住那小手,隻覺瘦骨嶙峋,心裡一緊,連忙度了些靈力過去:&ldo;可支撐得住?&rdo;重紫低聲:&ldo;多謝師兄惦記,我沒事的,慕師叔已經送了藥。&rdo;秦珂默然片刻,問:&ldo;此事到底與你有沒有關系?&rdo;&ldo;我沒想殺她!&rdo;重紫頭疼欲裂,&ldo;我真的不知道。&rdo;自從被關進來,所有人都在反複問她這些問題,為什麼會上紫竹峰?雲仙子是不是她殺的?為什麼她會在現場?她到底做過什麼?而她,始終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不知道。沒有說謊,她是真的不記得,記憶從在燕真珠懷裡睡着的那一刻起就中止了,醒來時,她已經不在玉晨峰房間裡,而是回到了紫竹峰,站在重華殿上,卓雲姬橫屍面前,死于仙門最尋常的一式殺招之下。唯一記得的,是那個蠱惑人心的聲音。&ldo;我不知道怎麼回去的,&rdo;重紫扯住一縷頭發,喃喃道,&ldo;我隻知道,有人在夢裡對我說話,然後就什麼都記不得了。&rdo;秦珂立即追問:&ldo;他對你說了什麼?&rdo;那古怪的聲音說了什麼?重紫緊緊咬住唇,不吭聲。它挑撥她:&ldo;若不是卓雲姬,他怎會趕你走……&rdo;它引誘她:&ldo;倫常是什麼,師徒又有什麼關系,隻要你聽我的,他就會喜歡你。&rdo;它慫恿她:&ldo;去找卓雲姬,去殺了她,他就是你的!&rdo;……她當然沒想照做,雲仙子對她有救命之恩,她重紫若連這點良心都沒有,那就是辜負師父多年教誨,根本不配做他的徒弟了!何況雲仙子是他喜歡的人,就憑這個,她也斷不會下手。問題是,她能保證自己清醒的時候不會做,卻不能保證自己不清醒的時候會怎樣。這是筆糊塗帳,要求徹查也容易,可當着闵雲中他們的面,這些事怎麼能說出去?燕真珠那夜一番話已經點醒了她,她的确想得太簡單了,單純地喜歡,單純地任性,單純地認為自己願意承擔後果,卻不知會給師父帶來多大的難堪,别人會怎麼看師父?叫師父知道,他辛辛苦苦維護栽培出來的徒弟,是個罔顧倫常不知廉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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