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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二十兩銀子買柄破劍，周圍衆人有惋惜的有搖頭的也有贊她識貨的，紅凝不在意，取了銀子遞與書生，接過那劍把玩。劍身冰寒，殺氣逼人。正如一個改行的武師，看到好武器也會心癢，無意買得一柄好劍，明知今後不用降妖除鬼，紅凝還是很喜歡，正要轉身走，忽聽得旁邊響起一個聲音：&ldo;慢着。&rdo;那是名盛裝女子，雪面柳眉，打扮十分惹眼，身後跟着兩個丫鬟和幾名家丁。原本準備散去的人群立即又聚攏來，誰不知道這位遠近聞名的大美人，正是蘇知府的千金蘇小姐。紅凝卻不認識她，皺眉：&ldo;有事？&rdo;蘇小姐也不答話，隻拿眼睛看身旁的丫鬟，丫鬟會意，上前丢了兩錠銀子給那書生：&ldo;這劍我們小姐買了，二十五兩銀子。&rdo;看看手上銀子，書生呆了片刻，馬上陪笑看紅凝：&ldo;這……蘇小姐出的價比姑娘高，姑娘看……&rdo;紅凝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ldo;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已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收了我的銀子，還要變卦不成？&rdo;書生自知理虧，一時無言。丫鬟上前道：&ldo;這劍我們小姐要買了送給老爺的，姑娘不如做個人情，讓了吧。&rdo;對方話說得委婉，表情卻很是傲氣，紅凝更加反感，淡淡道：&ldo;劍是我買的，你們老爺是天王老子不成，還能搶我的東西？&rdo;丫鬟沉了臉要說話，卻被蘇小姐止住：&ldo;既然這位姑娘已經買下了，我們就出三十兩，請姑娘轉賣吧。&rdo;那書生一聽錢要落别人手上，大急，上前扯紅凝：&ldo;我不賣了！&rdo;已經決定與過去作别，紅凝原不是非要這劍不可，隻不過當時是看他急需用錢的樣子，所以有心買下，如今聽蘇小姐這麼說，正打算松口，誰知他反倒主動來拉扯，一時激起了性子，挑眉退開兩步：&ldo;賣出的東西又拿回去，天底下有這道理麼。&rdo;書生漲紅臉指着她，轉向人群：&ldo;這是我的家傳寶劍，她卻隻肯給二十兩，分明是欺我不識想坑騙我的銀子麼！&rdo;衆人有說他不是的，有說他上當的。聽他說得不像話，紅凝怒上心頭：&ldo;坑騙你又如何，是你親手将劍送到我手上，我可有搶你的？&rdo;見她要走，旁邊丫鬟忙伸手拉住，有意放慢語速：&ldo;姑娘不如行個方便，讓給我們小姐吧。&rdo;有好心人也含蓄地勸：&ldo;既是蘇知府家的小姐看上，姑娘就讓了吧。&rdo;這片刻工夫，書生已過來攔住她：&ldo;你……怎的不講理，衆位街坊快些看，這丫頭出不起錢，就想騙我的寶劍！&rdo;明知交易已經做成，真想要劍，完全可以私下找自己商量，如今知府小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出價，分明就是有恃無恐，要逼自己讓出劍來，紅凝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得人群裡一個聲音傳來：&ldo;說誰出不起錢？&rdo;五個人走出來，當先是名年輕公子，繡着金邊的白袍，最上等的面料，最精緻的做工，似乎隻适合穿在這個人身上，加上俊美的形容，鬓發如墨，眉眼含笑，天生的風流倜傥之相，他就那麼随意往人群中一站，已是道亮眼的風景。很快有人認出他，低聲傳開，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姑娘打扮素淨得很，哪點像他的人，難怪先前沒認出來，如今可有好戲看了。蘇小姐也看着他發呆。他卻不看旁人，攬過紅凝的腰，柔聲責備：&ldo;美人兒要買劍，怎的不說明白些，叫他到銀号取錢便是。&rdo;紅凝一笑。蘇小姐回神，柔聲招呼：&ldo;段公子。&rdo;段斐這才看到她，驚訝：&ldo;原來蘇小姐也在。&rdo;紅凝特意強調：&ldo;蘇小姐也想買劍。&rdo;&ldo;是麼，我看看，&rdo;段斐從她手中取過劍，拔出來看了看，贊道，&ldo;果然好劍！&rdo;又将劍送回鞘中，重新攬住她：&ldo;美人兒好眼力，我們出一百兩夠不夠？&rdo;紅凝會意，淺笑：&ldo;罷了，這麼貴，還是讓給蘇小姐吧。&rdo;他主動把價擡這麼高，蘇小姐大家身份，怎好意思當面壓價，一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真要花這麼多銀子買劍也太不合算，知道惹錯了人，那張俏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所幸她也不是沒見過場面，很快就鎮定了，嫣然一笑：&ldo;确實貴了些，既然有段公子在，我怎好奪人所愛？&rdo;段斐道了聲&ldo;多謝&rdo;，就有下人上來付錢給書生。紅凝本是鄙視那書生，又怪蘇小姐無禮，見他有意給自己掙臉面，便順水推舟領了這番好意，如今真花這麼多銀子買劍，也看不下去：&ldo;算了，一柄破劍而已。&rdo;&ldo;那又如何，你喜歡，&rdo;段斐含笑低頭，鼻子貼上她的臉，&ldo;我的美人兒不愛紅妝愛武裝，難得遇上心愛之物，還想着給我省銀子。&rdo;二人情狀甚是親密，外人看來也就那回事，有羨慕的有惋惜的，都在意料中，這位風流公子什麼荒唐事沒幹過，不差這一件。倒是蘇小姐看得臉紅，低聲别過，帶丫鬟離去。紅凝看看那背影，似笑非笑：&ldo;真正的美人兒走了。&rdo;段斐大笑：&ldo;可惜，果然可惜。&rdo;笑聲忽然壓低，他低頭，雙眸深處隐約有光華沉澱，帶着幾分戲谑：&ldo;可惜别人家的比不上我的，我的美人兒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喜歡錢。&rdo;紅凝及時側臉躲過他的吻，轉身就走。&ldo;不過多看兩眼，又吃醋了。&rdo;段斐一臉無奈跟上。身形僵了僵，紅凝走得更快。背後果然響起一陣哄笑。十來件衣裳，五顔六色，輕薄柔軟如羽毛。榻上，段斐斜依錦墊，手執夜光杯，津津有味看了許久，忽然眼睛一亮，伸手将她拉入懷：&ldo;這件好。&rdo;紅衣如火，蒼白的臉也被襯得有了顔色。段斐飲盡酒，随手将夜光杯擱到桌上，低頭稱贊：&ldo;美人兒天生就該穿這件衣裳。&rdo;紅凝噙着笑，不露痕迹地側了臉想要避開那酒味，誰知淡淡的酒氣噴在臉上，混雜着他身上的味道，竟也不覺得反感。&ldo;來戴镯子，&rdo;段斐取過旁邊的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對古樸的玉镯，他拿起一隻輕輕戴在她手上，再拉着那手端詳片刻，皺眉，&ldo;要配你的手，這等貨色還差了些。&rdo;紅凝微笑：&ldo;上哪兒找比這更好的。&rdo;段斐真的想起來：&ldo;解州店裡有對好的，明日我叫人去取。&rdo;紅凝搖頭，忍不住道：&ldo;那是蘇知府的小姐。&rdo;&ldo;我知道是知府家的小姐，&rdo;段斐并沒放在心上，拿起她的手親了口，&ldo;怎麼，還在吃醋？&rdo;本欲商量正事，他卻嬉皮笑臉有意戲弄，紅凝哭笑不得，索性别過臉。&ldo;在擔心我？&rdo;段斐大笑，摸摸她的臉，&ldo;有我在，美人兒隻管天天試你的新衣裳，不要想太多，想太多就容易老了，變成老婆子我就不要你。&rdo;做生意，許多時候都要指靠官府，紅凝原本是擔心惹惱蘇知府會招來麻煩，此刻聽他的口氣似乎不甚在意，想必是自有把握應付了，于是不再多說，暗暗疑惑‐‐一個把生意做到這地步舉止又特别的人，絕不會默默無聞，可惜往常對這些生意方面的事沒多大興趣，否則應該會聽說過他的名字和事迹吧。濕熱感從耳垂處傳來，如觸電般，身體一陣顫抖。衣裳已滑到肩下，紅凝下意識抓住那手。&ldo;走神了，在想什麼？&rdo;段斐若無其事擡起臉，仿佛什麼都沒做過。紅凝松開手，垂眸：&ldo;沒有。&rdo;段斐壓低聲音：&ldo;天色不早。&rdo;紅凝不語。段斐道：&ldo;我該回房歇息了？&rdo;紅凝沉默片刻，忍不住唇角一彎：&ldo;這裡是段公子府上，所有東西包括我都是段公子的，段公子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何必問我。&rdo;段斐看着她半晌：&ldo;因為舍不得。&rdo;紅凝微露詢問之色。&ldo;舍不得，就是舍不得，&rdo;段斐笑着推開她，&ldo;難得遇上特别的美人兒，我喜歡她主動些，或者哪天她會自己過來找我。&rdo;頓了頓，他意味深長：&ldo;她會把她的心交給我。&rdo;紅凝愣。&ldo;你真的是想找個歸宿？我看，就算找到了你也未必會安心，&rdo;他站起身朝門外走，袍袖飄揚，&ldo;你隻是累了，不想再走，所以要找個地方歇一歇。&rdo;還是有顧慮吧，真的隻是累了？長久地維持着一個姿勢，手有些麻，紅凝緩緩從榻上起身坐直，沉默，或許是因為他看得太清楚，一語道破她的弱點，又或許是因為他明明知道卻無半點責怪之意，心竟隐隐酸痛。一雙手輕輕替她拉起衣衫。紅凝擡眼。錦繡看着她，鳳目中神色複雜，依稀竟有笑意：&ldo;人間每過一世都不會再記得前世，轉過十世，你已不記得他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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