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脫離公主身份,喝下絕子藥後,在宮裡的日子反而好過了些。
過了年後,陛下為我選定了一門親事。
他叫王盈,是朝中正六品文官,出身寒門,也不是京城人,早些年外放,如今回京一直老老實實做官,持身中立底細幹淨,隻是這些年家中無人給張羅婚事,二十六七了還沒成家。
露華貴妃認了我做妹妹,按理說我可以嫁的更高些,隻是一來我不能生,二來我的身份擺在這兒,所以我注定隻能在朝中挑個中等的沒根基的人嫁了。
露華貴妃在此之前為我盡力争取,一直與陛下斡旋,能得這個結果已經是意外之喜,我不希望她再為我費心,影響她自己的恩寵。
嫁誰都是嫁,隻要能離了紫禁城,我相信我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三月初十是個好日子,宮裡兩份喜事,一樁是盛姝公主嫁去西涼,十裡紅妝,西涼王子親自接親,一路紅光潋滟,高調離京。
另一樁便是我的婚事了,我既是貴妃妹妹,那便是以曲為姓,活了十五年,第一次有了姓氏,就好像第一次有了底氣一般。
冰清館熱熱鬧鬧,小螢和另外幾個露華貴妃派來的宮女來為我更衣添妝。
那嫁衣是宮中上好的料子,雖然嫁六品官有規矩束着,嫁衣的規格也有限,但露華貴妃依然在規制裡為我準備了完美的嫁衣,我十分喜歡。
頭冠也是赤金紅寶石所制,輔以珍珠和碧玺,流蘇都是純色的寶石,華貴耀目。
我瞧着整整一院子的嫁妝,眼眶濕熱,再回首看鏡中的自己,感覺有些不認識了。
如今我也長成秀麗嬌美的大姑娘了,阿娘,母親,靈機今日出嫁,你們盡可放心了。
收拾好一切,我來到昭陽宮拜别露華貴妃,可等我跪在明儀殿前,看她溫柔的面龐時,我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掉。
露華貴妃為我準備了一百零八擡嫁妝,裡面有一半,竟是我母親生前為我備下的,這一部分被露華貴妃完整的保留下來,今日陪我出嫁,而另外一部分,則是她開了私庫,足足實實的給我備滿了,還有幾箱子是宮裡按例準備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路走來甚是艱難,靠她庇護着,我今日竟也嫁人了。
此恩此情,今生來世都無以為報。
她眼眶也紅紅的,走下台階,從手腕上褪下一對碧瑩瑩的淨水翡翠镯子,那是她的心愛之物,我眼瞧着她套到我的手腕上,低聲囑咐我,
“世上之事不能盡如人意,若有十分,能求來五分,已經算是完滿了。你雖不能回蓬萊,但也有家了,出了紫禁城,就是廣闊天地,以後好好過日子,總比宮裡強,你的餘生還長。”
她說一句,我聽一句,字字句句全部聽進了心裡,牢牢記住。
我哆嗦着聲音,喉中酸澀無比,叩首下去:“多謝沈娘娘多年庇護,為我打算,送我出嫁,靈機此生無以為報,惟願沈娘娘福壽綿長,歲歲平安。”
她拿過紅蓋頭,替我蓋上,眼前鋪天蓋地的紅,隔絕我倆的視線,我哭了,我知道,她也哭了。
緊接着,我被人攙起來,随着一聲聲“姑娘出門了”,被送上了花轎。
我十一歲回宮,十五歲出嫁,終于離開了紫禁城,談不上多歡喜,隻是以後好好安分踏實過日子,就是對露華貴妃最好的回報了。
鑼鼓吹吹打打,終于将我送進了王家大宅,廳内高朋滿座,我與王盈三拜為夫妻,被送進了洞房。
小螢拿了好多點心進屋,離了紫禁城後,她也歡快許多。
“姑娘,餓不餓,快來吃點東西,趁着姑爺還在宴飲賓客。”小螢道。
我掀了蓋頭,撩起流蘇,在屋裡打量了一圈,肯定不能跟宮裡相比,不過也古樸雅緻,算是個好地方。
我拿過小螢手裡的點心吃着墊墊肚子,道:“以後你的稱呼都要改,要稱我為夫人,大人為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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