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被一聲尖叫打斷,尖叫聲是她自己發出來的,因為有溫熱的血濺到了她手背上。芍藥啊啊地叫,跪着撲到太夫人身前,抱着她腿求救:&ldo;太夫人,芍藥真的什麼都沒做,求太夫人勸勸大爺吧,芍藥真的什麼都沒做啊!&rdo;太夫人根本說不出話了。她這一輩子處置過許多個丫鬟,甚至親眼看過丫鬟被杖斃,但隻是遠遠地瞧着,根本看不清丫鬟臨死前的面孔。可現在不一樣,她看到趙沉一劍抹了兩個仆婦的脖子,簡單利落,好像他早就做慣了這種事!&ldo;允廷,允廷你管管他,他這是要做什麼!&rdo;太夫人抓起手中佛珠朝坐在椅子上裝死的男人丢了過去。佛珠砸到趙允廷身上,他一動不動。而此時趙沉已經走到了太夫人身前,他看着太夫人,手中長劍卻直接插進了芍藥背後,一邊緩緩下按一邊盯着太夫人道:&ldo;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當年你欺淩我娘,念在你生了我父親,我不跟你讨債。這一年裡你對阿桔各種刁難,我也都忍了,但今日你還想欺我女兒……&rdo;他頓了頓,拔出長劍舉到太夫人眼前,讓她看清楚上面的血,&ldo;從今以後,我跟你再無半點關系,我們一家再也不會踏足榮壽堂半步,你也休想進望竹軒。再讓我發現你對我娘對阿桔對燦燦心懷不軌,這三人便是你的下場。&rdo;濃濃的血腥氣在屋子裡彌散開來,太夫人駭得完全說不出話,隻有輕微的水聲打破死寂。趙沉恍若未聞,用太夫人身上的衣服擦了劍,轉身離去。太夫人呆若木雞,直到趙沉身影消失,她才癱倒在榻上,對着趙允廷哭了起來:&ldo;好,好,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你也是我養的好兒子,眼睜睜看着他在我面前行兇,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你非要看着他殺了我才滿意是不是?&rdo;哭得老淚縱橫。趙允廷慢慢睜開眼睛,朝趙元擺擺手。趙元心領神會,喊來幾個下人将三具屍體擡了出去。屋裡隻剩母子二人。趙允廷起身,走到榻前又跪下,雙眼無神:&ldo;母親,承遠他們的事,你就别再攙和了,讓他自己過。母親安心在榮壽堂養老,兒子依然會每日都來看你,将來不管兒子跟承遠給趙家掙了什麼名頭,那風光都有你一份,母親想要什麼兒子都給你,隻求你别再插手承遠的事行嗎?&rdo;太夫人隻埋在枕頭裡哭。&ldo;夜深了,母親早點睡,明晚兒子再來看你。&rdo;趙允廷起身,喊丫鬟進來服侍太夫人更衣。留趙元善後,他失魂落魄地去了馨蘭苑。甯氏正坐在炕頭給孫女縫新衣,聽到趙允廷進來,她擡頭看去,一眼就看出來男人哭過了。兒子是至親,母親也是,夾在兩人中間,肯定不好受吧?趙允廷怔怔地看着妻子,忽的笑了:&ldo;蘭容,你看起來跟二十年前好像沒有怎麼變,我卻老了很多,以後我先去了,你會怎麼過?&rdo;他比她大五歲,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今晚趙允廷忽然覺得自己怕是會先走。男人眼裡,是無盡的滄桑。甯氏将手頭東西放到一側,歎了口氣:&ldo;我也老了,都當祖母的人了,怎麼可能跟以前一樣?至于死活,咱們誰先走還不一定,你想那麼遠做什麼。我知道你心裡難熬,其實承遠他們跟榮壽堂徹底斷掉,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以後你在榮壽堂一心當孝順兒子,到了望竹軒再當個好祖父,不用費心調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日子不更清閑?&rdo;趙允廷眼裡慢慢恢複了生氣。是啊,事情落的今日這般地步,不是他能挽回的,與其頭疼,不如就這樣過下去。&ldo;蘭容,你真好。&rdo;趙允廷上炕,抱住妻子,真心實意地感慨道。不管妻子為了什麼,她還肯關心他,他就算不上孤家寡人。~望竹軒。趙沉在前院換過衣裳才回的後院。屋裡亮着燈,燦燦已經睡着了,阿桔躺在被窩裡等着丈夫。趙沉一進屋,對上她擔憂的眼睛,笑了笑,低頭去親她。他的唇是涼的,阿桔小聲道:&ldo;快上炕吧,地上冷。&rdo;趙沉應了聲,親親女兒熟睡的小臉,吹燈脫衣,鑽進了妻子的被窩。&ldo;怎麼說的?&rdo;阿桔主動靠到他懷裡,抱着他問。&ldo;沒說什麼,就警告她别再打望竹軒的主意。阿桔不用怕,我會護好你們的。&rdo;趙沉輕輕撫摸妻子嬌嫩的臉龐,在黑暗中低低地保證。阿桔當然信他,隻是有點擔心曾雪柔:&ldo;表妹怎麼辦?就算事情不是她洩露的,太夫人被你這樣興師問罪,肯定也會遷怒她辦事不利……&rdo;趙沉親妻子的額頭:&ldo;她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年後我跟父親會盡快給她挑一門親事,放心吧。阿桔,不提那些,我想要你,好不好?&rdo;阿桔愣了愣。以前趙沉想,都是直接親她然後親着親着就那樣的,今晚怎麼一副商量的語氣?這種感覺有點奇怪,讓她莫名地緊張。好不好呢?阿桔沒有說話,右手慢慢探進趙沉中衣裡面,貼着他結實的胸膛。這是她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是怎麼做的,隻知道他一直都說到做到,護着她也護着他們的女兒。她喜歡被他抱着,喜歡被他溫柔而有力地疼惜。他溫柔時,她的心都快化了,他瘋狂時,她的心随着他一起沉浮,害怕他的力量,又有種由衷的踏實滿足,為自己的男人如此勇武而自豪。卻不知道,她水一樣的包容,同樣驅散了男人心底的戾氣,軟了他的心,也堅定了他的心。~臘月十五開始,朝廷大休,趙允廷父子都不用去衙門。小年前一天,趙允廷派人把秦氏接了回來。阿桔知道公爹也不想接秦氏回府,但皇上想用秦氏穩住鎮北将軍,公爹可以在秦氏做錯事時懲罰秦氏,卻不能徹底棄之不顧。&ldo;奶奶,我剛剛去瞧過了!&rdo;翠玉快步跑了回來,進屋後興奮地對阿桔道,&ldo;那人瘦的簡直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隻穿了一身素色衣裳,身上再沒有從前那種趾高氣揚的勁兒。三爺上前拜見,她就跟不認識三爺般,目光呆滞。對了,她身邊的紫瑩不見了,惟芳園裡的丫鬟也都換了新人,如今管事的是一個瘦臉嬷嬷,姓徐,看着特嚴肅吓人,好像那人做什麼之前都會先看徐嬷嬷的臉色。&rdo;阿桔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太過吃驚,一邊哄女兒一邊繼續聽着。&ldo;侯爺說那人悔過之後一心向佛,以後便在惟芳園修身養性,二爺三爺四姑娘不必再去惟芳園請安,府裡有什麼事也無需禀告那邊呢。&rdo;翠玉很是幸災樂禍,&ldo;其實她回來跟沒回來差不多啊,都是關在院子裡出不了門,隻不過換個好聽的名頭罷了。&rdo;阿桔賞了她一盤豌豆黃,笑道:&ldo;行了,這話以後不許再說了,那邊的事跟咱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别傳出去讓人說咱們輕狂。&rdo;&ldo;什麼輕狂?&rdo;趙沉挑簾走了進來。屋裡幾個丫鬟都怕他,膽大如翠玉也不例外,朝阿桔眨眨眼睛,飛快端着盤子退了出去。趙沉并不在意,坐到妻子身邊,摸摸女兒的小胖手,輕聲問道:&ldo;都知道了?&rdo;阿桔點點頭,其餘的沒有多說。秦氏落得這般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她不會同情,也懶得奚落。趙沉同樣沒繼續說此事,側躺下去,鳳眼含笑看着妻子:&ldo;難得清閑,想不想出去逛逛?馬上要過年了,我領你去打些首飾,燦燦交給娘看着就好。&rdo;老頭子也夠可憐的,讓他哄哄孫女高興高興。阿桔眼睛一亮,轉瞬想到了兩個妹妹,&ldo;把阿竹跟寶珠也都叫上吧,特别是阿竹,她來京城後我先是待産後來又坐月子,都沒能好好陪陪她,她那性子,估計早就悶壞了。&rdo;趙沉不太樂意,他想單獨跟妻子逛的,不過看妻子那麼高興,趙沉隻好應承道:&ldo;好,一會兒我就派人去說一聲,後日咱們一個一個地去接。&rdo;阿桔眉開眼笑。趙沉忍不住抱住人親了兩口,&ldo;傻樂什麼?本來我準備了一千兩給你買東西,現在阿竹跟寶珠來了,你們三人分,你能得的就少了,笨。&rdo;&ldo;有你這麼小氣的姨兄跟姐夫嗎?&rdo;阿桔故意打趣他,&ldo;小心我告訴阿竹……&rdo;&ldo;你怎麼告訴?&rdo;趙沉低頭堵住了她不懂風情的唇。但他這個姨兄顯然是白擔心荷包了,次日夫妻倆接完林竹再去郭府接郭寶珠時,郭子敬跟郭寶珠一起走了出來。趙沉很意外,問郭子敬:&ldo;你今日不用進宮?&rdo;郭子敬淡淡嗯了聲,&ldo;皇上先給了三日的假。&rdo;看趙沉的目光有些不快,如果不是他提議要帶妹妹出門,妹妹也不會撒嬌求他同去。郭寶珠沒管他們,三兩步跑到馬車前,&ldo;嫂子阿竹,我來啦!&rdo;她咋咋呼呼的,郭子敬無奈地走過去扶了妹妹一把,車簾挑開時,他朝裡面林家姐妹微微颔首,很快就走開了,與趙沉并馬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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