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顧深沒有找到機會與李馥岚獨處,二人結伴前往常府探望常沱,他清醒的次數越來越多,但是卻忘記了很多的事情,即便如此,常家上下還是一片喜氣洋洋,皇帝沈濟賞賜了很多錢财土地,更重要的是,不知是不是為了補償常家,還生了常沱大哥常溢的官職,現在常家正在忙活着張羅常沱與冬雁的婚事。
趁着大夥不注意的時候,顧深偷偷地用魂魄的視角看了一眼冬雁,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在魂魄的視角中,冬雁的表現與一個普通的凡人沒有任何區别,完全看不出是一名竊道者的樣子。
短暫的拜訪結束之後,顧深與李馥岚準備離開,他正想向李馥岚請教,竊道者與尋常的承道人有什麼區别之時,迎面碰上了趕來探望的餘公公和汪權。
汪權還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餘公公卻意有所指地說道:“顧大人與郡主真是珠聯璧合,伉俪情深。”
李馥岚不明所以,顧深卻明白了餘公公話裡的意思,這是在提點他,從朱洪的戰俘中搶奪美女的事情,果然,側眼去看汪權正在朝他使眼色,顧深這會兒不好解釋,也不必去解釋。
出了常府,顧深吩咐趕車的白猴道:“去江南王府。”
顧深這趟出差,帶回來很多的問題,有一部分,李馥岚給了他答案,但是還有更多,關于官場和政事的,他更願意聽聽郁念湘的意見。
雖然顧深沒有說,但是李馥岚知道顧深去江南王府,應該是有話要跟郁念湘談。
所以一進江南王府,她就找了個考較江南王學問的理由,帶着江南王李鎮去書房讀書去了,将顧深留給了郁念湘。
“你們鄭國的宰相虞鴻舟的女兒,現在正住在我的府上。”顧深簡短地跟郁念湘說起這件目前最棘手的事情,虞如霜住在他家裡,讓他有種住在一座随時會噴發的火山上的錯覺,一旦皇帝沈濟知道了這件事,那自己脖子上的人頭,總感覺立得不太穩當。
郁念湘今天穿了一條素淨的長裙,天氣雖然冷起來,但是房中燃着爐火,絲毫感覺不到寒意,她的臉上甚至有一抹紅色的氤氲,雖然容顔嬌豔,神态柔弱,但她口中說出的話卻冰寒徹骨:“在發現她身份的第一時間,你就應當把她的頭顱砍下來,還給朱洪。”
郁念湘的看法,與顧深最為理性的思維非常一緻,他非常坦誠地說道:“我做不到,她是紅豆的舊識,更是你和郡主曾經的好友。”
郁念湘略帶責備地說道:“在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上,婦人之仁是最無用的東西。”
“興國夫人教訓得是。”顧深嘴上說着,心裡卻知道,自己還是做不出這種事情來,雖然他在南鄭國殺人如麻,但是現在與南鄭國了有羁絆,很多的事情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雖然虞如霜是一個危險的因素,但是在我們手裡,也不失為一個好工具……”郁念湘陷入沉思,顧深主動問道:“興國夫人準備與虞鴻舟做一些交換?如果能早點把虞小姐交出去,對我來說,也算解脫了一個負擔。”
郁念湘搖頭道:“你不了解虞宰相,雖然虞如霜是他的親生骨肉,但是如果是他面臨你當時的抉擇,一定會選擇殺死自己的女兒。”
郁念湘走到窗前,看着天空黑沉沉的烏雲,湖心的小樓上,能隐隐約約看到李馥岚和李鎮二人的身影,李鎮正在搖頭晃腦地背誦着典籍。
“宰相雖然不憐惜自己的女兒,但是虞小姐在南鄭複國會中,卻仍然有着自己的影響力……”郁念湘轉過身來,看着顧深,說道:“你可能不知道,虞小姐的夫君,是我們大鄭的欽淩侯甘拓,他是我們大鄭一等一的猛将,也是複國會大軍的主帥。”
“所以,虞小姐雖然是個燙手山芋,但是對于我們而言,利用好她,也并非沒有火中取栗的可能。”
顧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夫人,我對大景忠心耿耿……”
郁念湘輕笑了一聲,沒有勸顧深:“我不會害你,更不會逼你反叛大景朝,隻不過,你的皇帝沈濟,可并不會相信你的忠誠。”
顧深不想與郁念湘争論這個話題,他不理解為什麼郁念湘如此笃定,他總感覺,背後也許還有某些事情,郁念湘并沒有告訴他原因。
臨别之時,郁念湘叫住了顧深,交待道:“過一段時間,也許會有複國會的人聯系你,不要答應他們的任何請求,也不要透露你的想法,由我來對付他們。不過在這之前,我得找個機會去跟虞如霜見一面,也許我能從她那裡得到某些承諾。”
“這樣很危險。”顧深提醒,在大景朝的皇都,沈濟的眼皮子底下,與複國會的人糾纏在一起,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火中取栗。”郁念湘重複一句自己之前說過的話,“我也是為了自保,在以後,也許你會感激我。”
李馥岚帶着李鎮從遠處走過來,郁念湘和顧深站在門口等候,李鎮還是不敢直視顧深的眼睛,在甯安皇城外,顧深留給他的心理陰影,是他此生都無法擺脫的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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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深走上馬車,李馥岚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馬車遠遠地駛離了江南王府,她才問道:“興國夫人怎麼說?”
“她的想法很危險。”顧深明知李馥岚無法勸動郁念湘,但還是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地說出來,因為隻有這樣,多一個人知道其中兇險,似乎就能夠分擔他内心的壓力。
“她想要拿虞如霜和複國會做交易,而且我感覺,她想要對付虞鴻舟,在複國會中建立自己的勢力。”
“這很危險。”李馥岚歎了一口氣,“興國夫人以前還是太後的時候,性格就霸道強勢,她決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夠改變。”
李馥岚過了一會兒,才又吐露出一個秘密:“當時在大景率軍南下的時候,興國夫人就與虞大人意見相左,虞大人認為大鄭無法在甯安抵擋大景軍隊的攻勢,建議南遷彥昌城,彥昌地處大鄭南部,雖然背後就是風海國,但是有朔望大山與太川作為天險地阻,易守難攻,但是興國夫人堅決反對南遷,認為一旦南遷,鄭國上下,必定人心渙散,更加無力阻擋大景鐵騎,這也造成了朝堂分裂,虞大人帶着現在複國會的軍隊,前往鄭國各地征召護國勤王軍隊,這才讓你們直驅甯安城下,最終城破國滅。”
顧深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他看着李馥岚問道:“你當時是什麼看法?”
李馥岚毫不避諱地說道:“最開始,我認同興國夫人的看法,甯安是我大鄭李氏祖地所在,怎可輕言放棄,直到……”她看了一眼顧深,“直到你們的大軍,勢如破竹,以超越我們預計的速度,直插甯安城外,我才轉變了想法,虞大人說得沒有錯。”
馬車快要到顧府了,李馥岚小聲道:“興國夫人是個要強的女人,她也許憋着一口氣,仍然想要和虞大人争個高下,所以,有時候,她的想法和作為并非完全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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