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姝從頭至尾就沒變過臉,清亮眼眸甚至透出純真,仿佛腳下踩着的不過是一隻爬蟲,而自己正在玩一個遊戲。然而他越是如此,阿大、阿二就越覺得心寒。天真無邪的人冷酷起來,往往是最殘忍的,這話果然沒錯。有姝他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有姝不管旁人怎麼想,隻要目的達到就可以,見地上的血液已經燒幹,這才揮舞匕首割斷那條燃燒的長舌,又揪住蘭妃腦後的發髻,徐徐道,&ldo;本可以公平買賣,自由交易,你何必與我鬧到這等地步。現在你可歡喜了?&rdo;現在的少年,哪裡還見半分虛弱?&ldo;不歡喜不歡喜!是小女子錯了!&rdo;蘭妃明白自己上當了,立刻恢複嬌美容貌,梨花帶淚的哀求,&ldo;大人,您饒了小女子吧。&rdo;頭發騰騰燃燒,已将七王爺逼進體内,若是再不熄滅,自己的腦袋也會化為飛灰。有姝不為所動,繼續道,&ldo;現在我為刀俎你為魚肉,若不想魂飛魄散就給我乖乖聽着:一,趕緊為我主子平反;二,平反後盡快弄死皇帝和太子。做到這兩點我就放了你。&rdo;&ldo;小女子遵命!這些原是小女子分内之事,定然辦得妥妥的!求大人快些放了我吧!&rdo;再不放,腦袋就要燒掉了!有姝這才擡手,削掉她一頭青絲。蘭妃立即縮到牆角,心有餘悸地摸着光溜溜的後腦勺。她哪裡知道看似乖巧可愛的少年,竟也有如此詭詐狠戾的一面。尤其他狠起來表情始終平淡,腮邊還時不時露出兩個小酒窩,仿佛能在别人的痛苦中享受到歡愉,看上去可怕極了。難怪外面的野鬼害怕惡人,原來真正的惡人竟是這等模樣!蘭妃恍然大悟,悔之晚矣。說實話,她連仇都不想報了,恨不能躲到天邊去。然而不報仇執念就無法消除,執念未消就不能投胎,憑她現在虛弱的魂體,去了外界,不是被旁的厲鬼吞掉就是漸漸消散,終究是不甘心。所幸之前她強盛時已把宮中鬼物盡數吞噬,否則現在必定會腹背受敵。蘭妃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幫助少年,如此才能解脫。從絕對劣勢眨眼就占盡上風,阿大、阿二不禁對少年刮目相看,卻更為忌憚對方。事情辦完,有姝擺手欲走,似想起什麼又站定,平淡道,&ldo;有一句話你說錯了,鬼怪之所以擅長欺騙,是因為他們生前為人。&rdo;所以最會騙人的其實是人,所以你才會将我耍得團團轉?蘭妃半晌無言,等人走遠了方搖頭苦笑。翌日,養心殿。皇帝中毒極深,雖無性命之憂,卻已是強弩之末,竟不知能不能熬到來年萬壽節。蕭貴妃坐在床沿,一面抹淚一面低語,&ldo;皇兒還未清醒,皇上您一定要撐住啊,否則我們母子倆該怎麼辦?宮内宮外,多少人視我們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後快,幾位皇叔也都敦促您另立儲君,這是笃定皇兒再無蘇醒的可能嗎?&rdo;話落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皇帝勉強半坐起身,将愛妃抱入懷中安慰,且一再承諾會把太子治好。恰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陣鐘聲,這聲未消那聲又起,令人耳膜發顫,頭疼欲裂。皇帝本就身體不适,這下更為煩躁,厲聲诘問,&ldo;外面在鬧什麼?不年不節竟擅自鳴鐘,該當何罪?&rdo;蕭貴妃捂着耳朵,表情也很不虞。一名太監走進來,戰戰兢兢地答道,&ldo;啟禀皇上,這是七王爺那邊開祭了,太後娘娘讓奴才們鳴鐘百響。&rdo;皇帝駕崩鳴鐘三萬響,親王薨逝鳴鐘千響,太後隻讓鳴百響,已極為克制。皇帝露出尴尬的表情,顯然已忘了自己還有一個被毒死的兒子,且這日就要舉行喪禮。蕭貴妃表情沉痛,心内卻極為得意,直道死得好。想起亡故的七皇子,又想起昏迷中的太子,皇帝對始作俑者恨入骨髓,強撐病體道,&ldo;來人,替朕更衣。朕要給皇兒上一炷香。還有,傳令下去,讓禁衛軍将三皇子押至靈堂跪拜皇兒,祭典結束後立刻賜鸩酒一杯!&rdo;蕭貴妃面上不顯,喜悅的情緒已在心間蔓延。兩人互相攙扶着來到靈堂,就見太後和誠貴妃跪在靈前焚香燒紙,一群和尚坐在殿外的空地念經。聞聽&ldo;皇上駕到&rdo;的通禀聲,兩人一動不動,可見心中多有怨恨。此事太過蹊跷,竟未徹查就定了三皇子的死罪。若真要深究起來,三皇子實在沒必要毒殺父皇兄弟。他被放逐十年,根基淺薄,便是該死的人全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他上位,倒不如去了荊州慢慢謀劃布局,反而更為從容。是以,太後壓根不相信三皇子是兇手,也不相信太子中毒昏迷,卻又礙于皇帝體弱,不好與之強辯。待喪禮結束,她必要查個水落石出,至于三皇子,卻是顧不得了。靈堂中彌漫着一股濃重的香灰味兒,熏得皇帝直咳嗽。他走到堂前拿了三炷香,正準備點燃,幾名侍衛将五花大綁的三皇子押進來,随之一同入内的還有三名面貌模糊的太監,其中兩人體格極為壯碩,下颚還帶着青色的胡渣,竟無一人感到古怪。&ldo;孽畜,給朕跪下!&rdo;皇帝雙眼充血。侍衛立即将三皇子摁跪在靈前。夾在兩名高壯太監中的小太監目中噴火,剛踏前一步,卻被同伴扯了回去。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嘹亮的通禀聲,朝中大臣已陸續趕到宣德殿,正等着祭拜靈位。&ldo;宣。&rdo;皇帝艱難的擡了擡手。這一下,不僅小太監跳腳,兩個高壯太監也朝懷裡的匕首摸去,直想一刀砍了這狗皇帝。讓主子在文武大臣面前下跪伏誅,這是連死也不肯全他一分臉面啊!有這樣的父親真不如沒有!姬長夜卻早已習慣。他面無表情地跪在冰冷地闆上,看似頹靡,實則内心并無波瀾,且正相反,他甚至還有一些心不在焉,瞳仁望着虛空,苦思有姝能躲到哪兒去。昨日,三人走後,他不惜動用潛伏在禁衛軍中的人馬去尋找少年,便是将他打暈也要送往安全的地方。然而在來宣德殿的路上,他卻收到确切消息,跟蹤有姝的人竟似撞了鬼,在一個小胡同裡繞了一夜方才脫困。這一耽誤,也不知他又跑到哪兒去了。劫天牢,就他那小身闆,恐連大刀都提不起。思及此,姬長夜皺緊眉頭,露出憂容。衆位大臣陸續進殿,并不敢擡頭看跪在靈前的三王爺,反倒是守在殿外的禁衛軍,暗暗摸了摸刀柄,目中洩出殺氣。今日皇帝、大臣、宮妃俱在,是個動手的好時機。夾在阿大、阿二中間的小太監也瞪圓眼睛,豎起眉毛,表情兇惡。他擡頭看向房梁,并攏食指與中指,在自己脖子上劃拉了一下,做了個割喉的動作。蜷縮在房梁上的一團黑影不禁抖了抖,瀉出幾絲陰風。陰風吹動白幡和燭火,令病重的皇帝感覺極其不适。他重新拿起香燭,一面點燃一面虛弱道,&ldo;你七弟素來待你不薄,你一走十年,唯獨他記着你,定要朕接你回來。卻沒想到,你這畜牲竟恩将仇報,殘殺血親。今日,朕便一杯鸩酒送你上路,也好叫皇兒九泉之下有個伴兒。&rdo;這便是在衆臣面前定了自己死罪?果然是本王的好父親。姬長夜聞聽此言,嘴角略微一勾,竟是笑了。幾位宗室親王、清流砥柱,忍不住皺緊眉頭,神色隐現不滿。皇帝向來糊塗,一味縱容蕭貴妃一系,如今還做出冤殺嫡子的昏聩之事。這大明皇朝從太祖時的強盛到現在的衰微,若再傳給暴戾恣睢的太子,恐怕唯有亡國一途。這可該如何是好?然而那些太子的擁趸卻都大感快意,紛紛在心裡盤算自己的從龍之功。由此可見,太子究竟有沒有中毒昏迷,還能不能清醒過來,并無一人感到懷疑。這偌大的朝堂,竟隻有皇帝一人看不清局勢,也不知是真糊塗,還是不願深究。皇帝一開口,小太監本就瞪圓的眼睛越發鼓出眼眶,沖梁上頻頻揮手。然而奇怪的是,他動作如此之大,卻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待皇帝将三炷香插入銅爐,房梁上的黑影終于有了動作。她盤旋而下,頃刻間籠罩住整個宣德殿,并掀起陣陣陰風。幾乎在一瞬間,被陽光和燭火照得亮亮堂堂的大殿就陷入黑暗,且有斷斷續續的吟語和尖嘯從四面八方傳來,仿若修羅場。&ldo;這,這是怎麼了?&rdo;皇帝臉色青白,身形搖晃。攙扶他的蕭貴妃尖叫一聲,急忙往他懷裡鑽。衆位大臣也都倉皇四顧,面露恐懼。陰風形成一個個漩渦,将人的衣冠抛飛,又把所有的窗戶盡數鎖死。&ldo;砰砰砰&rdo;的關窗聲接連傳來,仿若驚雷,越發令大家兩股戰戰,膽裂魂飛。這,這仿佛是鬧鬼了?剛思及此,便見靈堂上的牌位一陣晃動,然後重重倒伏在案台上。衆人的心髒也随之一顫,有那膽小的已經癱軟在地,無法動彈了。姬長夜從未見過如此神異之事,卻也并不覺得如何恐懼。正所謂&ldo;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rdo;。他不敢說自己這輩子沒做過一件虧心事,但七皇子之死,的的确确與他無關,便是要還魂報仇,也找不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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