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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第1頁)

&ldo;他領不領情是他的事。說到底他丢臉也就是李家丢臉,跟柳大說讓他别放在心上,老大還年輕,不懂事。&rdo;&ldo;成親都四、五年了,還不懂事……&rdo;良緣嘀咕兩句走了。李顯的身體漸漸好了,可是他還是不出去,每天仍然讓李克替他在外面跑。隻是每天出門,他把李克叫過來囑咐一遍,回來後再叫過來細問一遍。他這是想手把手的教他,所以每天隻讓他辦一件事,等他回來後再把道理慢慢講給他聽。可憐天下父母心。她對貞兒也是這樣細緻,事事替她想在前頭,給她鋪好路,讓她自己去學,若是她走錯了再把她給叫回來。貞兒年幼懵懂,對她的心意未必能領會。李克心智已成,但對李顯這番教誨卻也沒有領會。大概是李顯實在是問得太細了,說得也太細了,不管李克做得好不好,他都能說上半個時辰。她看到李克越來越沉默,逢到李顯問話隻會說&lso;是,爹&rso;,或者&lso;我聽爹的。爹怎麼說,兒子怎麼做&rso;。偶爾也會奉承兩句&lso;還是爹懂得多&rso;。但是李顯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好看,他會一遍遍的問&lso;你怎麼想?&rso;,&lso;你說說看應該怎麼辦?&rso;。李克就躬身,低着頭看地上,說:&ldo;兒子不知道。爹說要怎麼辦,兒子就怎麼辦。&rdo;今天,吃過早飯後,李克來了又跟李顯在屋裡說了有半個時辰了。她坐在隔間裡,聽見裡面李顯的聲音越來越大,李克就是不停的鞠躬,把腰越彎越低,就像街上店鋪迎客的小工。哐啷!!李顯把茶杯砸了。張憲薇趕緊站起來過去,不敢進門,隔着簾子問:&ldo;老爺,怎麼了?&rdo;僅僅隔着櫃子,其實兩邊的說話聲音都能聽清楚。她隻是明知故問,打個岔。這個岔一打,李顯應該是冷靜下來了,他道:&ldo;……我失手摔了個杯子。沒事。&rdo;她道:&ldo;那我讓丫頭進來收拾。&rdo;她出去後叫外面的一個小丫頭提着掃帚進去了,一會兒掃出來一簸箕碎瓷片。她掀簾子進去,見李克站在角落,正在用袖子撣掃李顯的袍子角,那袍子角濕了一片。李顯坐在榻上,一臉怒容。李克在那裡木然的用袖子給他擦袍子,擦來擦去,李顯煩了,擡腿踢了他一腳道:&ldo;滾!!&rdo;從她進來起,李克就一直是半彎着腰的樣子,跟下人似的,讓人都看不見他的臉。他挨了一腳也沒躲,可能是踢到他的手上了,聽了李顯的話就對着他又躬身行了一禮,然後捂着手往外走。到她跟前又給她行了一禮,縮頭縮腦的出去了。她看着他踮着腳尖一溜煙的就跨過門檻,幾步到了院外。被李顯的怒氣壓着,屋裡安靜得很。她出去又倒了一杯茶送進來,放到他的手邊,坐下道:&ldo;什麼大不了的跟孩子這麼生氣?&rdo;李顯張了張嘴,不知道想說什麼又把話都咽回去了,他拿起茶一口氣灌下去,用力放下茶杯道:&ldo;那個不成器的東西!!&rdo;不成器也是你的兒子。張憲薇不以為然,嘴裡還要勸,&ldo;他還年輕,你盼着他能一口氣吃成個胖子,可能嗎?什麼事都要慢慢教他,你多點耐心……&rdo;&ldo;我還不夠耐心嗎?&rdo;李顯打斷她的話,怒道:&ldo;什麼事我都一步步的教給他,生怕他哪點不明白,哪裡不清楚。可是你看他那個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在跟誰耍脾氣呢?!他在跟誰充老大呢?!&rdo;一生氣,這個杯子也砸到地上去了,嘩啦又一聲。張憲薇坐着當不知道,等他砸夠了再收拾。院子裡的小丫頭蹑手蹑腳跑光了,沒有哪個敢在這個時候冒出來。這時良緣來了,聽腳步聲還挺急,但在門口讓人叫走了,大概是小丫頭們。再回來腳步也放輕了,她小心翼翼的掀簾子進來,先掃過李顯,再看她。&ldo;什麼事?&rdo;張憲薇問。良緣笑笑,小聲說:&ldo;二爺和二奶奶到了,現在就在門口呢。&rdo;喲,來得真是不巧。張憲薇看李顯,他也愣了,回過神來就說:&ldo;去接。&rdo;頓了一下道,&ldo;去叫大爺和大奶奶,讓他們去接老二。&rdo;他發了話,張憲薇也跟着露出個笑,說:&ldo;老二可算回來了。我讓人晚上多做幾個菜,咱們給老二接風。&rdo;說完她拉着良緣出來,問:&ldo;老二帶着誰回來了?&rdo;良緣扶着她出去,說:&ldo;柳二說二爺就帶着二奶奶,三個小少爺一個都沒帶回來。&rdo;她站住問:&ldo;一個都沒帶回來?&rdo;良緣點頭,她是知道她盼着想見這三個小孫子的,衣服長命鎖小鞋各種見面禮都準備了一大堆,還說要帶着這幾個孫子去張家看看呢,這下都白搭了。&ldo;太太,想必是走得太急了,又怕天冷,路上孩子們有什麼不好才沒帶來的。&rdo;良緣找話勸她。&ldo;沒事。&rdo;她說,歎道:&ldo;都是心疼孩子啊。&rdo;良緣叫了個小丫頭去給李克和趙氏送信,說:&ldo;太太親自去接怕不合适,我去把貞兒和南兒領回來,太太回去坐着等就行了。&rdo;可屋裡李顯正在發火呢,她可不想跟他在一起待着。&ldo;我跟你一起去接那兩個小的。&rdo;把李南和貞兒叫回來,讓他們換了衣服,重新梳了頭發收拾一下,這邊李克和趙氏帶着李華兩口進來了。剛一進來,張憲薇根本沒認出來。&ldo;老二?&rdo;她試探着叫了一聲。&ldo;娘!&rdo;一個看着比李克高一頭,寬一半,看着比他老十歲的莊稼漢跪下來砰砰砰磕了三個頭,旁邊的良緣都沒來得及給他在地上放個墊子。&ldo;你怎麼成這樣了?&rdo;張憲薇站起來一把将他拉到眼前仔細打量,&ldo;你這孩子……你這孩子……&rdo;她鼻子發酸,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李華看起來就是一個莊稼人,穿着粗布衣服,鞋幫上沾滿泥。她拽着他的手看,這雙手硬得像木頭,幹得像樹皮,手心裡都是硬繭。她沒想過這個孩子會過得這麼苦,她以為他在那邊是個小地主,家裡有下人侍候。可看他這樣,隻怕天天下地耕田,什麼苦活髒活累活都幹過了。&ldo;是我對不起你……&rdo;張憲薇後悔死了!這個孩子走的時候才十四,這一走就是十年,她都沒想過讓個人去看看,隻靠着那每年兩封信,聽李顯派去的人說他過得挺好,她就沒一點懷疑。李華嘿嘿笑着,讓她抓着手動也不敢動,可能被她吓住了,急得把他媳婦拉過來說:&ldo;娘,這是我媳婦,姓江,我讓她給你磕頭。&rdo;這個江氏也是個鄉下女人,從進來起就沒見她說一句話,畏縮的站在一旁。李華一叫就趕緊過來,也是不等良緣放下墊子就跪下結實的磕了三個響頭。張憲薇趕緊放開李華把她拉起來,上下一掃,心裡說不上多麼喜歡。江氏臉色發黃,粗眉小眼,身材扁瘦,手腳粗大,頭發雖然梳得還算整齊,但是發色枯黃,看着就不是個有福氣的。她在心中歎氣,如果當年讓她見着這個兒媳婦是無論如何不會同意李華娶她的。&ldo;好孩子,坐下吧。第一次見你,娘這裡沒什麼好東西,有一對镯子是我以前戴的,就給了你吧。&rdo;她拉着江氏坐下,良緣遞過來一個扁木盒,打開來看,裡面是一對三兩的金镯子。這镯子确實不是戴的,而是當年張憲薇出嫁時特地打的嫁妝。因為用的是足金,上面雖然有盤花,可是還是顯得過于粗笨,所以她從來不戴。但是用來當給新媳婦的見面禮是絕對夠份量的。當年趙氏進門,她送的是一對钗,也是成色十足。把镯子給江氏,她就這麼拿在手裡也不敢放下。張憲薇拉她坐到身旁,喊貞兒和李南出來見客。兩個小的手拉手走出來,李南先行禮,對着李華喊二哥,對着江氏喊二嫂。李華和江氏都不敢受全他的禮,特地站起來避開了。跟着是貞兒過來行禮,也喊二哥二嫂。張憲薇讓李華也坐下,坐到她這邊的椅子上。指着對面坐着的趙氏和李克說,&ldo;你們大哥大嫂早幾天就盼着你們來了。&rdo;李克笑道,&ldo;屋子都收拾好了。這些年家裡添了不少人,你跟我擠一擠。&rdo;這話說得可真好聽。張憲薇笑着掃了一眼李顯,他的臉色發沉了。李南低頭不說話,貞兒也低着頭,可是小嘴嘟起來了。李華隻說了一句:&ldo;勞煩大哥大嫂了。&rdo;江氏卻是狠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個球藏起來,拼命低頭。&ldo;行了,你忙你的去,晚上早點回來,給你弟弟接風。&rdo;張憲薇先把李克趕出去,又對趙氏說:&ldo;你領着人去把你弟弟他們的行李安置下來,然後去廚房多加幾個菜。&rdo;于是趙氏也出去了。張憲薇對貞兒招招手,讓她過來坐到江氏旁邊,&ldo;這是你二嫂,跟你二嫂說說話,把你的小香包給二嫂看看。&rdo;江氏膽子再小,見着小孩子卻不會太害怕。貞兒又最喜歡顯擺她剛繡好的小香包,拉着江氏的手一點都不認生,&ldo;二嫂看!這是我繡的!&rdo;讓這兩個在一邊說話,她拉着李南跟李華說,&ldo;這是你二叔的孩子,他還有個哥哥,等過幾天回來了讓你們兄弟也見一見。&rdo;李華沒去過渑城,也沒見過李芾,更沒見過李單和李南兄弟。不過他一見李南就先掏出來一個厚厚的白包塞到他手裡,&ldo;當時沒顧得上去,弟弟别見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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