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伯母好。&rdo;雪兒乖巧地向雲母作了一福。雲母打量着雪兒,隻覺得眼前的女孩子美得不真切,又是在深夜出現,不會是什麼勾魂的鬼怪吧?心中閃過一絲疑慮,沖雪兒禮貌性地回了一禮,然後走到雲文的身邊低聲說道:&ldo;文兒,我覺得不妥。&rdo;&ldo;有何不妥?&rdo;雲文正為雪兒倒水,她回頭看了雪兒一眼,再悄聲回問母親。&ldo;她一個孤身女子,長得如此美麗,在深夜出現于這荒野之地,你不覺得奇怪嗎?&rdo;雲文微微一笑,說道,&ldo;娘親不會是認為她是什麼山精鬼怪吧?&rdo;雲母點了點頭。雪兒聽着兩母女低聲的談話,心道,難道自己看起來就不像人麼?怎麼所有見到她的人都覺得她不是人。手心緊張得冒起一絲冷汗,别人排斥她,她不在乎,可是若她們兩人排斥她,她該怎麼辦?雲文說道,&ldo;娘親,山精鬼怪都是一些無稽之談,不可信。&rdo;&ldo;鬼神之說,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rdo;&ldo;鬼無身影,你好好看看雪兒有無影子?鬼的身子冰涼,雪兒的身子可是暖的。&rdo;雖然體溫比自己的低了一點,可也是有溫度的。借着微弱的油燈,雲母看見雪兒的身後有着影子,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心想,興許世間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又看向雲文,自己的女兒若穿上紅裝定然也會美若天仙。雪兒接過雲文手中的盛水的碗,說道,&ldo;謝謝。&rdo;雲家真的很窮,連水杯都沒有。擡頭望向屋頂,破洞已經補好,上面是新添的稻草,隻是看起來還是不大結實,當下暗暗施了道法術在上面,将茅屋加牢固。雲文整了整被子,說道,&ldo;雪兒姑娘就住我的床好了。&rdo;&ldo;好啊。&rdo;雪兒欣然答應,能與雲文同睡,她求之不得。&ldo;那文兒睡哪?&rdo;雲母說道。&ldo;男女授受不親,文兒總不能與雪兒同睡吧。&rdo;那男女二字說得特重,使雲文明白此刻自己是&ldo;男兒身&rdo;。雲文說道,&ldo;我睡地上好了。&rdo;&ldo;那怎麼成?天寒地凍,地上的濕氣重對身體不好。&rdo;雪兒立即反對。雲母說道,&ldo;雪兒姑娘與我一起睡吧。&rdo;這是最好的辦法。&ldo;那好吧。雪兒姑娘意下如何?&rdo;&ldo;雪兒有一住宿的地方便行。&rdo;當夜雪兒與雲母同睡,雲母聽到雪兒的呼吸聲,也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暖意,對雪兒的疑慮才砌底地消除。雪兒是夜間活動的狐狸,又有千百年的道行,可以數十年、數百年不暖不休,晚上哪裡睡得着。她側着身子,睜開眼望着對面床上熟睡的雲文,她仰躺在床上、四肢伸直,睡覺的姿勢十分規矩。漸漸的,屋子裡黑得看不到一絲星光。黎明時分來臨,天快亮了。雪兒下了床,到院子裡坐下,等待着天亮,好吸取太陽初升時靈氣。這個時候的靈氣是一天之中最濃最純淨的。院子裡的雞、鴨等家禽見到雪兒皆驚惶地亂竄,驚叫聲四起。雪兒怕引起雲家兩母女的懷疑,施展法術封住它們心中恐懼之感。天際隐約透露出一絲光明,新的一天即将開始。公雞開始扯開嗓子打啼。屋子裡傳來一聲呵欠聲,跟着雲文披着衣服從屋裡走出來,手中還握着一卷書。見到雪兒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刻才回過神來,說道,&ldo;早。&rdo;&ldo;早,公子這麼早就起來了?&rdo;&ldo;嗯。&rdo;雲文應了一聲,随即說道,&ldo;你叫我雲文或者是逸顯吧。&rdo;雪兒含笑點頭。雲文問道,&ldo;昨夜睡得可好?是不是睡得不習慣?&rdo;要不然怎麼會這麼早起。&ldo;睡得很好,隻是雪兒習慣早起。&rdo;雪兒說道。&ldo;哦。我先喂家禽。&rdo;雲文說着轉身從屋内端出一些糟糠,攪上一些水,然後倒入家禽的舍籠中。喂完之後,雲文又對雪兒說道,&ldo;我去煮早餐。&rdo;然後轉身入廚房。廚房也就是搭在屋子旁邊的一間小小的偏棚,上面砌了個竈。雲文淘了些米煮飯,然後在竈間坐下,一邊往竈裡燒柴,一邊看書。看着雲文熟練地低着頭一邊看書,一邊伸手将柴木塞入竈中,看都不看竈間也能準确無誤地把柴木放在裡面,不禁佩服。這大概是她練習了好幾年的功力吧。雪兒再看向竈旁的菜籃中,裡面放着的竟然是一些野菜,這兩母女常吃這些東西吧。腳步聲從屋子裡傳來,雲母從房間裡走出來,手中還擰着臘肉,對雲文說道,&ldo;文兒,家裡有客人,把這臘肉煮了,我去菜園子裡摘一些菜來。&rdo;這是家中唯一的一小塊臘肉,隻有三指寬,巴掌長。雪兒的眼睛有點濕潤,雲文過的竟然是如此清苦的日子。雪兒忙說道,&ldo;伯母,你們不必忙了,就當平常一樣就行。雪兒來叨擾你們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能再勞煩你們呢。&rdo;雲母笑着握住雪兒的手,說道,&ldo;你是吃完飯後,雲文去菜園中摘菜,說是要拿去和家禽生下的蛋一同賣了換米。雲母也要到城中去收些衣服來替人洗。雪兒了解到,她們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那群家禽和菜地,還有就是雲母替人洗衣。當她問起雲文的父親時,雲母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眼中閃爍着的是深深的痛與恨。隐約中,她覺得今日的雲文女扮男裝與她的父親有關。已經天明,雪兒不方便再留下,便與兩母女一同進城。雲文也沒有問雪兒住在哪裡,看雪兒的穿着便知道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是自己這種窮人能夠随便交往的。一直目送着雪兒遠去,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才轉過身。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覺在心底湧起,很莫名的感覺。當日擺攤,她看不進書,沒心思與人讨價還價,滿腦子裡全是雪兒的身影。自己還能夠再見到她嗎?雲文不知道。草草地賣完東西,買了一些米帶回去,走到路邊遇到恩師。雲文向老師行了一禮,&ldo;學生逸顯拜見老師。&rdo;&ldo;逸顯啊。再過一月便要開舉了,你準備好了沒有?&rdo;&ldo;回老師,已經準備好了。&rdo;&ldo;可得加油啊,為師最看中你,相信你一定能高中的。&rdo;老夫子樂呵呵地縷着胡須,這雲逸顯是他的學生中最聽話,最有才華的一人,在鄉試中可是得了頭甲。相信兩個月後的科舉考試,他也能夠一舉奪魁。雲文回到家裡,要幫母親洗衣服,雲母還是如往常一樣趕她回去看書:&ldo;去去去,這裡我能洗,你快進去看書。&rdo;&ldo;娘,那些書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你就讓文兒幫幫你吧。你身體不好,這些還是讓文兒來做。&rdo;&ldo;你若真替娘的身體着想就好好用功讀書,中個狀元給娘看看。&rdo;雲母說道。&ldo;文兒知道。&rdo;雲文說道,她突然顯得有點沉默。雲母望向雲文,問道,&ldo;怎麼了?&rdo;雲文搖了搖頭,說道,&ldo;沒什麼。&rdo;雲母一歎,說道,&ldo;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在想我為什麼非要将你扮成男兒,為什麼非要讓你去考功名。&rdo;雲文擡起頭驚訝地望着雲母,娘親肯告訴她原因了嗎?籬笆外的雪兒也停住腳步,藏身于暗處。雲母說道,&ldo;你爹是揚州的一戶富貴人家,家中擁有三妻四妾,我是他的二房,剛嫁入的時候也十分得他寵幸,過了幾年,他相繼娶進三房、四房,漸漸地冷落了我。大房對我自然是十分的憎惡,她認為當年是我奪了她的寵。所以在我失寵的時候,百般刁難我。沒多久,三房也失了寵,但是她卻很幸運地為你爹生了個兒子,在家中的地位一躍千丈,連大房都得讓她三分。大房與你爹成親多年,隻生了三個女兒,沒有一個兒子。後來我也懷上了,很希望也能生個兒子。這段時間,你爹相繼将大房所生的三個女兒嫁出去,都是嫁給有權有勢的達官顯貴做小妾,其實說他是嫁女兒倒不如說是送女兒,把女兒當成物品一樣送過去巴結那些人。那些達官顯貴的妻妾多如牛毛,接過小妾進門,圖個新鮮,新鮮過後就抛之腦後再也想不起來。而那些小妾又個個暗中勾心鬥角,那幾個閨女性格怯弱,又沒權沒勢……那幾個閨女嫁過去所過的生活讓我都覺得心寒。&rdo;說到這裡,雲母重重一歎,随即又說,&ldo;所以我更希望自己能生個兒子,一來想增加在家中的地位,二來不想讓你步她們的後塵。當時候我就常想,如果是生了個女兒,我甯肯把她淹死也不要她像她們一樣活在水深火熱裡。做女人難啊,運氣好的呢,嫁作正室,卻有小妾争寵,半年見不着丈的面是常事。運氣不好的嫁為小妾,沒名沒份,日子更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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