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當他終于坐上了皇帝的寶座,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将韋薔接進宮中。他嵌玉紫金冠高戴,雖是着一身帝王常服,但貴為天下之主的淩人氣勢不減絲毫,他信心滿滿去到栖梧殿上,意料之外卻看見了滾落地上的赤金鳳冠和被剪刀絞碎的皇後鳳袍。
寶榻上的韋薔長發散亂,雙眼淚紅,她擡頭來看他,開口與他說的第一通話竟然是:“你用這樣的手段得到我有什麼意思?我不會做你的皇後。無論玄頤在哪兒,是生是死,我的心都隻屬于他一個人。”
他木然而立,盯着滿地碎紅,半個字都說不出來……玄頤、玄頤!又是玄頤!直叫他新愛舊恨齊生,恨不能将那逃亡在外的人整個兒嚼碎囫囵吞下!
那一晚,他神思恍惚地從栖梧殿裡出來,夜長生就站在殿前玉階下等他,他疲憊極了,擡起手好想讓夜長生過來扶他一把:“長生——”
夜長生無動于衷,面無表情遠遠站着。
他心下一慌,急切又喚了他一聲:“長生?”
夜長生仍舊一動不動站得很遠。
他忽然感到極害怕,緊盯着那年輕人沉靜的容顔,他不由自主快步往前走去,還來不及走下玉階,夜長生卻已對他說道:“殿下……不,陛下,有些話,實在沒有必要靠得太近來說。”
聽到這樣一句話,好像内心裡有什麼突然間垮塌崩碎了,他惶然無助停下了腳步。
昏然的燈光落進了夜長生的眼睛裡:“陛下,如果我一早知道,你奪這江山隻是為了一個女人,我甯死也不會幫你。韋薔是你的心頭好,小謝又何嘗不是我的至寶?你知我為舅父所不喜,急欲成就一番大事令他刮目相看,所以就故意用‘易主功臣’、‘加官進爵’之類的謊話來騙我賣命是不是?加官進爵……呵,果然人一貪心就容易被利用,我真是愚蠢至極。”
夜長生的眼睛裡隐約升起了水霧,那些水霧使得落進去的燈光變得更為明亮了。
幼君焦急不已,慌忙解釋道:“長生,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陛下。”
夜長生長身玉立,于階下恭敬對他行了一禮:“此間事了,臣下已無用武之地,請陛下允臣歸去家鄉。”夜長生往後退卻兩步,随後毫無猶豫地,轉身離去。
幼君站在玉階上,第一次體會到了天塌地陷的滋味:長生父母雙亡,孤孑一身如浮萍漂泊,早已沒有家鄉,又何來歸鄉一說?長生定是憎厭他欺瞞了他!
萬人之上的年輕帝王不顧威儀,急忙奔下玉階,追上去張臂攔住夜長生的去路:“長生,你别走,你聽我解釋!我……”
夜長生沒有因此而止步,他走近前來,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依稀像是歎息了一聲,幼君沒有聽得太真切,但是他聽清了他說的另一句話:“幼君,你欠我的永遠也不能還給我了。”
所有的底氣都在那一句話裡消失殆盡,前所未有的痛苦像潮水一樣将幼君包圍在中心,他緩緩轉過身,看着夜長生孑然離開的樣子,忽然意識到,他的努力,似乎隻為他賺取了一場孤獨的人世……
那一年,韋薔說過的那句“不可能”,竟然一語成谶,也并非是他幼君不可能登臨帝位,而是這一生,她韋薔都不可能真心愛他,以及他所賜予的榮華尊寵。
幼君蓦地記起,長樂不在了以後,春_色_濃似酒的某日清早,微雨剛過,他小立于栖梧殿外的海棠花樹下,隔着嬌豔的花影看見韋薔由宮女們扶到銅鏡前梳妝,韋薔瞧着鏡子裡的自己,料是容顔再如畫絕色,也終有美人遲暮的一天,于是不禁側頭問為她梳頭的宮女,“本宮是不是老了許多?”然而不等回答,她又苦笑搖頭,甚是失落地垂目幽幽自說道,“是了,綠鬓鬥不過霜華,又豈有不老的道理呢……”
垂垂老矣的宿命,誰都躲不過去。
回首經年,那些曾經拼盡心力去奪取的東西又算得了什麼呢?最奢望不過一世安樂,與之相比,江山天下、富貴榮華,皆是一文不值的庸物爾爾。
原來,世上萬般事,都逃不出一句——
“俯仰之間,已為陳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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