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尋思忖片刻,道:“便在此處停罷。”
展念已數日不曾走動,聞言不由有些犯懶,“走進去?遠了點吧……”
“下車。”
“哦。”
已是孟夏季節,晚風中,官道旁的樹木簌簌輕響,河水潺湲如歎息,三兩行人俱是神色匆匆,卷起微醺的草葉香氣,彌漫出歲月的陳香。腳下忽分出一條小徑,不遠處的盡頭立有一方大石,石上刻有“雁丘”二字,夕陽下,泛出鮮豔又古舊的紅色。
展念以為是某處無人問津的名勝古迹,遂朝那塊大石頭走了幾步,林蔭疏影中,隐約可見一輛錦繡斑斓的馬車,公子懶散坐在車前,幾個小厮捧酒侍從,歌女舞姬款款而立,陣仗實在是風流無比。
公子的面容隐在陰影中,隻能看見他先取一杯飲盡,又取一杯敬屬眼前流水,随之灑地,狀似拜祭。公子顯然沒有注意到展念,他解下腰間的玉箫開始吹奏,舞姬紛紛揚袖旋轉。
展念聽到前奏,身形不由一晃,“這是什麼曲子?”
莫尋停下腳步,任展念繼續向那方冷寂大石走去,“《雁丘詞》。”
陽曲之地,汾水之畔,是為雁丘。
那位公子的箫曲遠不如胤禟,展念卻已聽出,此正是除夕之夜,胤禟為她吹奏的那支曲子,亦是她用西洋古鋼琴與之合奏的曲子。
石頭的背面也刻有字。
“乙醜歲赴試并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壘石為識,号曰‘雁丘’。”
展念尚未讀完詞序,領頭的歌女已盈盈唱起: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别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莺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展念聽到此句,早已柔腸百結,痛不能抑,有道是“初聽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那夜庭院小雪,胤禟未能出口的心意,原是如此。
“生死相許”。
原是,如此。
展念伸手輕撫石上小字,一字一句皆刻得極深,風霜雨雪中靜默若許年,如同心上銘心刻骨的印記。宛如心頭血一般的紅色小字已經斑駁,千秋萬古,不知被人如此撫過多少遍,想來,亦不過是一些落魄才子,癡心佳人。眼前江水東流,逝者如斯,亦不知收容了多少聚散悲歡的凝眸。
吾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長。今日樂相樂,别後莫相忘。
展念沉默立在雁丘之畔,聽完整首《雁丘詞》,方緩緩轉身,莫尋仍站在幾步之外,似是不想打擾,将此曲獨自留與她聽。展念想起,除夕那夜,他亦聽到了胤禟的箫聲,必然知道此曲何名,故而方才《雁丘詞》的前奏響起,他便停了步,讓展念自己走向她的答案。
展念不由揚起一個凄涼笑意。胤禟受身份所累,除非随行出塞,從未去過京城以外的地方,他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會在真正的雁丘之畔,懷想他曾予她的情意。
莫尋問她:“不悔?”
“不悔。”
展念知道,若她此刻言悔,莫尋定會毫不猶豫送她返京,可是早已到曲終人散的境地,再回首,不過面目全非。她帶着微微笑意,向官道盡處的城關走去,腳下半是踉跄,半是清醒。
為“休養”起見,莫尋帶她住進了一家極為奢侈的客棧,客棧開在城市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帶,卻皆是一層的獨立别院,曲水花木,鬧中取靜,不用問便知必是天價,展念一是因為疲累,一是因為心疼錢,連着數日都老老實實待在客棧裡,每日除了吃藥、散步、練琴,再無其他。
展念的琴技在莫尋的指導和她驚人的“天賦”中進步飛快,實則天下樂理皆相通,她的“天賦”不過是因從前學過鋼琴的緣故。鋼琴對于指力的要求頗高,古琴亦如是,女子最初習琴,往往會因指力不足而無法進益,而展念因為基礎良好,已能彈得有模有樣。
數日之後,廟會開張,一早便聽到城中唢呐咿呀、鑼鼓喧天,展念按捺不住,說服了莫尋上街圍觀,舞龍的長隊率先經過,緊随其後的還有高跷、戲班等,路邊的小攤小販也多了不少,叫賣聲不絕于耳。
展念左看右看,最終被一個面塑的攤鋪吸引了腳步,所謂面塑,就是以糯米面為主料,調制成不同色彩,塑造各式人物。攤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面塑,家禽、花鳥、神仙、娃娃等,俱是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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