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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頁(第1頁)

黑影繼續道:“郞主,屬下已經查到當年的知情人,不過人不在江州,好像後來被送到田莊去了,飛廉已經帶人趕去田莊。”周嘉行受傷的左手微微握拳,問:“誰的田莊?”黑影低着頭,小聲答:“是崔氏的田莊,據說是當年太平公主的産業,後來太平公主事敗,這田莊就歸了崔家。”周嘉行沒說話,眼前浮現出剛才九甯低着頭幫他抹藥的情景。濃密的眼睫一顫一顫的,透出股天真的乖巧勁兒,他不由自主盯着看了一會兒。之前是周嘉言的生母蔣氏,後來是崔氏……無論哪一位嫡母,都不曾善待他和母親。當然,罪魁禍首是周百藥。九甯出了長廊,護衛找過來,說剛才的令官已經沒有大礙,要過來給她磕頭。“不必了,讓他好好養着吧。别傷着骨頭。”九甯揮揮手。走了幾步,忽然“咦”一聲。剛才令官在她眼前被球杖重重打了一下,她不覺得疼呀?之後溫小郎挨了幾鞭子,她也沒感覺。這是怎麼回事?九甯眯了眯眼睛,摸着下巴仔細回想。原因肯定出在周嘉行身上,隻要他在場,她親自出手打人都沒事。剛才幫周嘉行包紮的時候,九甯已經總結出一條規律:如果周嘉行受傷,她會肚子疼。如果周嘉行是為她受的傷,那麼她就不是肚子疼,而是他哪裡疼,她也哪裡痛。而當周嘉行在她身邊的時候,系統格外寬容,她可以放開手腳瞎折騰。理清頭緒後,九甯暗罵:周嘉行肯定不是周百藥的親兒子,系統才是他親爹吧?剛剛冒出這個想頭,雙手手指像被針紮一樣,疼得她隻冒虛汗。九甯悶哼一聲,踉跄了兩下。“九娘!”侍婢驚呼,上前扶住她,讓她靠坐在欄杆上。九甯痛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靠着欄杆,雙手直顫。周嘉行是手心受傷,她剛才問過了,他手指不疼。今天早上,手指也突然這麼疼了一下,她才會一時走神,被緊繃的弓弦擦破手指。她忘了,系統除了一個親兒子周嘉行,還有一個親女兒高绛仙。九甯咬牙,她之前已經派人查過了,家裡根本沒有姓高的婢女,也沒有叫什麼绛仙或者外祖家姓高的。看來高绛仙隻是個假名,她出身低微,可能為了掩飾出身給自己換了個高雅的名字。“快抱九娘回房!”婢女們驚慌失措,叫來一個仆婦,抱起九甯。九甯擺擺手,推開仆婦,“回去找蘇晏。”“找他做什麼?”侍婢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她的吩咐去找周嘉行。剛走出幾步,剛好看到卷發少年從長廊經過,侍婢喜極而泣,上前一把抓住他,“快,九娘找你!”周嘉行早就聽到這邊鬧成一團了,原本不想多管,腳下卻不受控制地走了過來。看到倚在仆婦懷裡的九甯蒼白的臉,他雙眉緊皺。剛才還能使鞭子抽人……周嘉行蹲下身,來不及說什麼,九甯看到他,頓時兩眼放光,緊緊攥住他的手。手指馬上就不疼了。九甯試着搖搖手,真的一點都不疼。剛剛那種針紮一樣的刺疼消失得幹幹淨淨。猜測果然是真的!九甯擡起眼簾,再一次細細打量周嘉行。要是能收他當小弟就好了。多弟周嘉行就這麼被九甯抓回蓬萊閣了。秋意漸深,院子裡的柿子樹挂了拳頭大小的果子,青中泛紅,還沒熟透。一池碧蓮依然亭亭玉立,生機盎然,一眼望去,滿目青綠,綠浪翻湧。荷花開完最後一茬,還未落盡,這池蓮花是特意從南邊引來的蓮種,據說能一直到冬天荷葉都不會枯萎。九甯讓護衛們在池邊亭子裡安設卧榻幾案,拽着周嘉行的手坐下。侍婢搬來烹茶的茶具和雙陸棋盤,九甯盤腿坐下,抓起骰子,“反正你手受傷了不能當差,能不能勞駕你陪我下幾盤?”周嘉行皺眉看着九甯,眼神一言難盡。簡單點來說,就是看傻子的眼神。九甯隻當沒看見,一手搖骰子,一手扣着周嘉行受傷的左手不放。玩了幾盤,護衛阿二走了過來,九甯立刻朝他看過去。阿二搖了搖頭。九甯面露失望之色。她一邊扣着周嘉行,一邊暗中打發人去尋高绛仙,找到高绛仙的話就用不着這麼費力強留周嘉行了。沒想到高绛仙這麼難找,原書中她清冷脫俗、樣貌出衆,婢女中這樣的人不多,應該很好找才對呀?九甯一手托腮,靠着憑幾沉思,遲遲沒有移動琉璃棋子。周嘉行眼簾微擡,掃她一眼,沒有提醒她。他望着鑲嵌钿螺的棋盤,耐心等待。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小娘子閑着無聊,想一出是一出,再玩幾盤應該就沒耐性了。果然,不一會兒,叮的一聲響,九甯手裡的骰子不知不覺滾落出去,撞在棋盤邊沿,又反彈回去,嗡嗡抖動。周嘉行按住骰子,擡起頭。九甯倚在黑漆憑幾上,半邊臉枕着自己的手背,雙眸緊閉,已經睡過去了。她睡着的時候呼吸很輕,雙頰粉白如杏花,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在笑。周嘉行抽回自己的手。剛動了一下,睡着的九甯嘤咛一聲,抓得更緊,雙眉緊蹙,嘴巴微微嘟起,仿佛在訴說委屈。周嘉行不由自主停了下來。軟軟的小手緊緊抓着他,他稍微動一下,她就眼睫輕顫,像是要驚醒。她又在裝睡嗎?周嘉行忍不住這麼懷疑,可視線落到她恬靜的睡臉上,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他正襟危坐,目光望向遠方,不知在想什麼。九甯迷迷糊糊打起瞌睡,蘊着花草香氣的微風拂在臉上,輕柔舒适。她這次竟然沒有做夢,既沒有夢到支離破碎的過去,也沒有夢到屬于小九娘的那些悲慘記憶。就好像她真的隻是江州長大的周家小九甯,有疼愛她的祖父和兄長,也有偏心的父親、自私的族人,她沒有經曆一次次孤獨的死亡,沒有被主角逆天的好運氣到麻木,沒有一個人在絕望中苦苦掙紮,所有事情都隻是一場夢。一覺睡醒,九甯坐起身,擡手揉揉眼睛。視線逐漸恢複清明,一個相貌俊朗、眉眼英挺的少年端坐在她面前,風吹起他腦後束起來的卷發,發絲波浪般輕揚。這人好像挺眼熟的,特别是他那一頭濃密的卷發,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九甯剛睡醒,腦子還迷糊着,伸出手想摸摸那卷發。感覺會很滑很舒服。剛剛靠近他的臉,手被握住了。“九娘醒了。”周嘉行輕輕撥開她的手。聽到他清朗的嗓音,九甯瞬間清醒過來,眨眨眼睛。她放開周嘉行的左手,低頭看看自己掌心,那種針刺般的感覺沒有那麼強烈了。侍婢們聽到聲音,圍攏過來。周嘉行起身退出亭子,聽到身後傳來侍婢們細聲細語哄九甯的聲音。“九娘餓不餓?想吃什麼?”“吃了茶再睡會兒?是不是夜裡沒睡好?”九甯拖長聲音撒嬌:“不餓,口渴,想吃茶,要紫筍茶。”侍婢忙連聲答應。周嘉行回頭。九甯正好擡起頭,對上他的目光,眉眼微彎,唇角上翹,烏溜溜的眼睛裡盛滿亮晶晶的笑意。周嘉行猛地收回視線,擡腳要走。“哐當”一聲,和對面疾步走過來急着回話的阿二撞了個正着。“噗嗤!”亭子裡的九甯看到兩人撞在一起,捂嘴輕笑。周嘉行突然反應過來,剛才九娘并不是在對他笑,她看的是阿二。他莫名覺得臉上有些燒熱,朝阿二抱拳緻意,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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