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她的小腹。“繼承人早日出生,有利于穩定朝政,我會多抽些辰光陪你。”九甯不禁哆嗦了一下。被他們遠遠抛在身後的阿延那一臉失落,看一眼神情溫和的周嘉行,再看一眼笑靥如花的九甯。哼!他吸吸鼻子,等找他們讨來藥錢,他也能找一個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娘子!一望無際的蒼茫草原上,遠遠飄來羊群的咩咩叫聲,仔細聆聽,仿佛還有羌笛奏響。馬蹄踏過薄雪,向着來時路,緩緩馳去。九甯回眸看着周嘉行。周嘉行亦看着她,目光柔和。日光和暖。一如他們此刻的心境。《正文完》番外一暴雨如注,湍急的水流吼叫着拍打岸邊岩石。營地被雨水浸泡,士兵抱怨連連。周嘉暄下馬,蹚過積水,走進位于高處的大帳,蓑衣被雨水打濕,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脫下蓑衣,坐到書案前,拿起一封信。信是九甯寫給周都督的,幾天前周都督在河南府和他分别,動身去長安了,信使不知道,照例把信送到軍中,最後轉呈到他這兒來了。周嘉暄沒有拆信,隻是靜靜地凝視着信封上熟悉的筆迹。從九甯返回鄂州以後,他隐隐有種感覺,她仿佛和他疏遠了,又仿佛沒有。也許她發現五娘的事了。是他派十郎去鄂州找五娘的……原意是想打探清楚周嘉行到底對九甯做了什麼,可五娘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刺殺周嘉行,還傷了九甯。幸好她隻是受了驚吓,沒有受傷。周嘉暄放下信。他想起周都督離開前和他說的話。“青奴,如果一開始你就放棄了,那就不要再回頭,人還是得往前看。”周都督沒有明說,拍拍馬脖子,眺望寬廣的河面,“觀音奴都放開了,你何必執着?”周嘉暄不知道周都督知道多少,祖父不愛管事,但其實什麼事都瞞不住他。“阿翁……您呢?”他勒馬河邊,聆聽雄壯的怒濤拍岸聲,“您為什麼沒有往前看?”周都督白自己孫子一眼,“老子樂意。”周嘉暄笑了笑。是啊,觀音奴放開了。又或許說,她從來就沒有在意過。當父親和兄長一次次讓她受委屈時,她沒有遷怒到他身上,也沒有撒嬌非要他站出來替她出頭,她睜着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阿兄也為難呐!”“阿兄對我可好了。”他扛不住壓力,離開周家,她也沒有說什麼,笑着送他出門。這一别,就是幾年。恰恰是她命運轉變最重要的時候。他沒有陪在她身邊。再見的時候,物是人非。他許諾過會好好照顧她,但他食言了。她依然和以前那樣,一脫險之後便寫信給他報平安,告訴他她一切都好,要他和周都督不必擔心。她知道他優柔寡斷,知道他當斷不斷,她沒有怪過他。他總是勸她小娘子應該軟和一些,多忍讓,不要和父親對着幹,她乖乖聽着,轉頭就叉着腰把周嘉言氣得臉紅脖子粗。被他逮到,嘿嘿一笑,梨渦輕皺。不認錯,也不會改,但知道他是好意,沒有出言諷刺他。她總是體諒他。隻因為在她小的時候,他曾呵護她,關懷她。然而,她又何嘗不是一直在以她的善解人意來溫暖他?鼓勵他?帳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親兵掀簾入帳,道:“大将軍吩咐,明日攻城。”周嘉暄擡起眼簾。這晚,雨終于停了,積水消退。第二天是個晴日,大軍攻城。周嘉暄不熟悉戰事,用不着親臨前線,他主要待在後方負責驅趕潰兵。他和幕僚一起,立馬高崗,遠望被蓄勢待發的鄂州兵包圍起來的府城。訓練有素的精銳騎兵如奔湧的浪濤,撕開守軍的戰陣,勢如破竹,向着斑駁的城牆下列陣的敵軍沖去。炮火轟隆聲和慘烈的厮殺聲響徹原野。周嘉暄看不清楚雙方的戰甲,也看不清楚陣型。他眼中隻有那個率領騎兵沖鋒的高大身影,手執長刀,肩負彎弓,騎在一匹被血水染紅的黑馬之上,刀尖直指那斑駁卻堅固的城牆,振臂一揮,敵軍将士紛紛墜馬,血漿四溢。如狼似虎,兇神惡煞,果決又警醒,渾身戾氣,戰場之上,下手從不手軟。周嘉暄以前覺得,周嘉行能夠保護九甯是因為他武藝高強,手裡有兵,還有多年漂泊積累的錢财和人脈。如果自己也變強了,也能庇護九甯,讓她可以安安心心當周家小娘子。他不會逼迫九甯做什麼。周嘉行對九甯的控制欲太強了,他不是九甯的良人。後來,征伐中和周嘉行相處的時日久了,周嘉暄發現自己錯了。假如身份轉換,周嘉行一直待在周家長大,沒有忠誠屬下跟随,沒有富可敵國的财富,沒有三教九流的擁護,隻是個身無分文、不受人重視、被輕賤的庶子,他依然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九甯。在九甯被送走時,周嘉行會果斷和宗族斬斷關系,帶九甯離開江州,陪九甯去找尋她的身世。即使這個過程中他們會吃苦,會遇到很多磨難,在亂世之中颠沛流離。周嘉行也不會退縮。而不是像他這樣,縱然不贊同,還是屈服于宗族的決定。……這晚,他們結束戰鬥,成功登上城頭。周嘉暄帶領副将打掃戰場,掩埋屍首,清理人數。前幾日都在下雨,為了防止疫病,周嘉行命令軍隊幫城中百姓清理被污染的河道。夜幕降臨,城牆上的血迹被夜色掩蓋,旗幟獵獵飛揚,戰士身上的铠甲在月夜下閃爍着凜凜寒光。周嘉暄在城牆上踱步,手指擦過被大刀砍出一條條碎裂痕迹的磚石,忽然問身邊一直跟随他的書僮飲墨:“我是不是來過這裡?”飲墨現在是文吏了,兩手揣在袖子裡,仔細想了想,茫然地搖搖頭。“三郎從來沒來過北方,怎麼會來過府城?”周嘉暄眉頭輕蹙,望着城下沐浴在黑沉沉夜色中的蒼茫原野。他仿佛來過這裡。……周嘉行幾乎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城中最後一批潰兵投降後,他帶領人馬出城,據精騎說,他要親自去查看地形。其他節鎮派來的援軍不過是走個過場,并不是主力,進城以後擺起宴席,邀請周嘉暄參加。周嘉暄赴宴歸來,喝了些酒,草草洗漱,躺下休息。意識朦胧間,他聽到九甯的哭聲。“觀音奴……”他心裡一陣絞痛,伸手拂去她眼角淚珠。九甯端坐在長榻上,神情哀戚,淚眼朦胧。周嘉暄低頭,發現自己跪在她面前,哽咽着道:“阿翁戰死,部将叛亂,江州危在旦夕,汴州軍已經包圍縣城……觀音奴,我們隻能向鄂州求救。”九甯小聲啜泣,嘴角輕輕揚起,努力擠出一絲歡快的笑容,以帕拭去眼淚,望着他,目光堅毅。“阿兄,我曉得,阿翁死了,沒有人能護住周家……我、我願意去鄂州,嫁給薛刺史。”說完,她輕輕發抖。“我,我不怕。”周嘉暄痛苦地閉上眼睛。一轉眼,九甯頭上滿戴珠翠,穿着華麗的禮服,稚嫩的臉龐塗了厚厚的脂粉,幾乎要看不出原本的眉目。周嘉暄親自送她上馬車,看着車簾緩緩落下。九甯端坐在車廂裡,雙瞳剪水,明豔不可方物。她哆嗦着,揚起一臉輕快笑容,眼睛是紅的,嘴唇卻翹起,對他笑。“我不怕,阿兄。”馬車走遠。周嘉暄心如刀割,握着缰繩的手一直在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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