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自己被跟蹤,他一直都顧着往前走,也沒有回過頭,可正因為如此,才更讓溫湖锲而不舍。原因無它,這個背影,這個身形,跟剛才他在台上看到的楊妃一模一樣!就沖着這,溫湖也要追到底,追出個結果來。兩人一前一後,一跑一追,跑的人頭也不回,身形靈活,在人群中幾個閃回,又經過好幾個拐角,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這會子京城雖還保留着前朝的宵禁,可因為朝代更叠,兵荒馬亂的,内外城之間也沒有管理得那麼嚴格了,遠遠的眼看那人出了内城,溫湖一陣小跑,生怕跟掉了人,前功盡棄。外城可比内城開闊多了,那都是京城三教九流的混雜之地,以前滿人入關,旗人是都住在内城的,外城就隻有沒錢沒勢的老百姓居住,它的格局也不像内城那麼規整,東一塊西一塊,有的是住宅區,也有的亂七八糟建了一些道觀寺廟,甚至還有育嬰堂和前清的兵部馬圈。而溫湖注意到,那個人影七彎八繞,看似對這裡的路很熟,在繞過前面一座荒廢了的寺廟後面,就失去了蹤迹。四周的荒草已經長到了膝蓋高,月亮隐在雲層後面,透出一點微弱的光芒,把草葉都鋪上一層銀霜,卻更顯得有點冷清瘆人。溫湖顧不上許多,循着那人的方向,也跟着繞過寺廟,走了快半裡地,終于看到前面隐約有座莊子的模樣,裡面還透着燭光。☆、這麼一個大冷天,溫大少爺卻愣是跑出一身大汗,他用圍脖随手擦了擦臉,繼續朝莊子走去,結果等到走近一看,那莊子大門牌匾上面赫然寫着四個字,福壽善堂!旁邊還挂着兩個白燈籠,風一吹,晃晃悠悠,撞在旁邊的木柱上,發出陣陣悶響。溫湖站在那裡,被這陣冷風一吹,頓時打了個寒噤。要說這個福壽善堂是什麼地方?那是義莊,安放死人的地兒。但凡有人死了之後還沒來得及下葬的,又或者暫時還沒找到親人收斂的,就會被送到義莊裡來,那裡頭的逝者,有的起碼還有一口薄棺,有的甚至連一口棺材都沒有,就這麼放在木闆上,上面蓋着一張草席。有些人死了之後遲遲不見有家人來領屍體的,過一段時間就會被送到城外亂葬崗去草草葬了,當然也沒有什麼棺材,更不可能立碑,政府出錢,總算不讓人“死無葬身之地”。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人出了戲班子,竟然一路跑到這裡來!溫大少爺就是膽大包天,這會兒也不禁有點嘀咕,但是追都追到這裡了,不進去看看實在不符合溫湖愛管閑事的性格,所以他一腳就踏了進去。前廳很大,正中還供着個已經面目全非,看不出是哪尊佛的佛像,看得出這個地方以前原本還是個寺廟,佛像前面,原本作為大殿的地方,安放着數十具屍體,有的是裝在棺椁裡的,有的則隻是用草席蓋着,有的甚至連草席都沒有,就這麼仰面朝天地躺着。溫湖心裡惦記着自己要追的那個人,看也不看這些屍體,直接就大步穿過大堂,可等到繞至後院的時候他就呆住了。後院是個四方院落,四面都有房間,前面還有通向後門的通道,黑漆漆的,連點燭光都沒有,哪裡還看得見他要追的人?這種情況下,溫湖知道自己肯定是跟丢了,不由有點沮喪,隻好又回到前面大殿,這裡也不知道有沒有守夜的人,一個大活人深更半夜站在一堆屍體中間,膽子再大的人心裡也肯定不會是輕松愉快的,溫湖輕手輕腳地從屍體中間穿過,嘴裡一邊叨叨咕咕:“大爺大嬸大哥大姐們,有怪莫怪,我隻是路過,冤有頭債有主,愛找誰你們找誰去哈……”話沒說完,他忽然停住腳步。那一瞬間,如果有旁人在,那麼他一定可以看到溫湖臉上的表情完全凝固了!他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眼前這具棺椁。棺蓋被打開了一半,斜斜放在棺材上面,那被打開的一半,正好可以讓人借着大殿裡的昏暗光線看清躺在裡面的人。這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面容姣好,嘴唇上還塗着鮮紅的口脂,雖然臉色顯得過于蒼白,不過一點也不妨礙她的美貌,如果不是地點不對,幾乎要讓人懷疑她隻是睡着了。但讓溫湖驚駭的并不止是這些。因為這個女人是喬綠意!曾經名動京城的戲子名伶。她為什麼會在這裡?難道喬綠意死而複生,跑到戲班子去殺人,然後又因為被他發現,所以重新躺在了這裡?曾經去過英吉利留學的溫大少爺本來是對這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兒嗤之以鼻的,可此時此刻,小時候祖母常給他講的衆多光怪陸離的掌故又忽然浮現出來。民間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傳說,死去的人不知道自己死了,還以為自己是活着的,他們生前往往有很深的執念,所以非要去完成一件事,直到被人喊破,他們才知道自己死了……打住!溫湖制止了自己信馬由缰的發散思路,努力将注意力拉回來,他仔細地端詳着這個女人,又想去看看她的舌頭是不是真像别人說的那樣被割掉了,可是喬綠意的嘴巴緊緊閉着,要他伸手去撬開,又顯得好像對死者有點不敬。就在犯躊躇的時候,肩膀上忽然被拍了一下!溫湖差點沒吓得魂飛魄散!幸好耳邊響起一個天籁般的聲音,将他及時從深淵裡拉了回來。“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溫湖徹底癱軟下來,張鈞眼明手快攙住他,“潮生?”“哎喲喂,可吓死我了!”溫湖有氣無力,索性不客氣地将大半重量都交給對方,“你從哪個疙瘩犄角冒出來的?”張鈞沒好氣:“我回家之後就順道去了一趟你家,結果你爹說你還沒回來,我才帶人出來找你,還是最後問到看城門的那裡,才知道你跑出來了!”多了個張鈞,還有他身後那兩個從大帥府裡帶出來的殺氣騰騰的親兵,溫湖頓時覺得有底氣多了,他又低下頭,仔仔細細地把喬綠意觀察了一遍,甚至還伸出手去探人家的鼻息。張鈞看不下去了:“你再不回去,你爹就要動家法了!”溫湖大叫:“我剛剛看到鬼了!”張鈞一愣。溫湖趁機把剛才發現戲班老闆的屍體并追到這裡來的經過說了一下,“你不覺得很蹊跷嗎?喬綠意死了,為什麼還會登台唱戲?而且我有種預感,戲班老闆應該也跟喬綠意有關!”張鈞皺眉:“那隻是你的揣測,當時台上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喬綠意,誰也不知道!”溫湖躍躍欲試,恐懼過頭,更多的是一探究竟的好奇:“怎麼不知道,等我回去問問劉蘭兒就知道了!”張鈞面無表情地否決:“今晚不行,你再不回去,我讓世叔給你用家法!”他說完,直接攥住溫湖的手腕往外拽,不準他掙開。“哎喲哎喲,張子城,你怎麼比我爹還像我爹啊!放手,疼!……”溫湖還惦記着這個事情,謎團在他心裡像雪團一樣越滾越大,讓他一整晚都沒睡好覺,隔天一大早吃過飯就匆匆往外跑,直奔雙喜班。自打昨晚出了命案,整個雙喜班都沉浸在一種陰郁的氛圍裡,戲班老闆的屍體已經讓警察廳帶走了,地上的血迹也已經被打掃得差不多了,仔細看還能發現一些斑駁的暗紅色血點。戲班裡亂糟糟的,人也比昨晚少了很多,溫湖找來找去都沒找見劉蘭兒,好不容易看到綠兒,連忙拉住她:“綠兒,蘭兒姐呢?”“啊!”綠兒捧着一大堆五顔六色的戲服,“溫少爺,你怎麼來了!”溫湖:“你家蘭兒姐呢?”綠兒:“我也不知道呢,今天早上一起來,就發現蘭兒姐不見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她!”溫湖:“那你這是要去哪裡?”綠兒有點慌張:“老闆死了,李哥說要帶着大家到四福班那邊去讨口飯吃,我,我……”小丫頭不擅長編好聽話,溫湖一聽就聽出來了,大家這是帶着前老闆的家當準備四散跑路呢,樹倒猴孫散,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溫湖把她拉到一邊:“我問你個事兒,昨晚那出《貴妃醉酒》,你還記得嗎?”小丫頭點點頭。溫湖:“那你知不知道當時上台唱戲的是誰?真是你蘭兒姐嗎?”綠兒很迷惑:“當然是蘭兒姐啊,不是她還能有誰呢?”溫湖見她臉上的神情完全不似作假,就知道小丫頭也不知道真相。“那你們這個戲班的老闆,你以前聽過他跟喬綠意有什麼關系嗎?”綠兒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沒有啊!”線索到這裡又斷了,連劉蘭兒也失蹤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戲班沒有前途,就連夜走了,還是遭遇了和戲班老闆一樣的不測,溫湖有點失望。“等等,我想起來了!”綠兒忽然啊了一聲,“我記得,秦老闆很讨厭聽見喬綠意這個名字呢,每回聽見别人說她,秦老闆總是很生氣,嘴裡還罵着不幹不淨的話……”“什麼不幹不淨的話?”溫湖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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