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兄被那一壓,已經雙眼翻白,斷氣了。胤祥原本強忍着的眼淚,這下再也止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四阿哥胤禛哪裡學過哄人,唯一交好的胤禩早熟懂事,更是壓根不需要他哄,此時哭聲貫耳,手足無措,憋了半天也隻說得出一句:“再哭的話要被惡人捉去吃掉的。”于是十三阿哥哭得更厲害了,那哭聲估計出了阿哥所幾裡外都還聽得見。胤禩将他身上灰塵輕輕拍去,笑道:“哪有皇阿哥老是哭鼻子的道理,要被笑話的,蛐蛐可比蛤蟆好玩多了,八哥帶你捉蛐蛐去?”說到哄小孩,他完全是駕輕就熟,早年膝下子嗣單薄,八福晉多年未出,後來納了個張氏為妾,這才有了弘旺,全家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所以弘旺小時候沒少被嬌慣,動辄不滿意就大哭,誰也鎮不住,隻有他這個阿瑪出馬,才能讓他乖乖消停下來。想起這一遭,也不知今生重來,跟弘旺是不是能再見,胤禩心下歎息,面上卻依舊笑着哄胤祥。四歲的小孩被胤禩畫的大餅吸引住了,漸漸止了哭聲,眨巴着濕潤的大眼睛望着他。“八哥,我要蛐蛐兒。”“走。”胤禩牽着他的手就要出門,見胤禛還站着不動,便笑道:“四哥,人是你弄哭的,捉蛐蛐可也有你的份,就當哄哄弟弟吧。”胤禛早就被胤祥折磨得沒脾氣了,見一大一小兩個弟弟都看着他,隻好苦笑:“豈敢不去。”說是帶胤祥去捉蛐蛐,其實具體執行還是由太監們去做的,否則上頭怪罪下來,說堂堂皇阿哥居然趴石頭縫裡挖蛐蛐,下面的人便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一個時辰後,胤祥捧着罐子裡的兩隻蛐蛐,看着它們相鬥正歡,總算眉開眼笑。三人坐在樹蔭底下乘涼,頭頂着滿樹蟬聲。“四哥剛才,是不是心情不痛快了?”胤禩想起方才一幕,似乎是因說到指婚的事情而讓胤禛臉色突變的,他卻不知原因。胤禛搖搖頭。“沒什麼。”他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脾氣發得有點可笑,自己要被指婚開府,弟弟替他高興,有什麼不對的。胤禩見他不說,也不再問,心說這四哥的脾氣喜怒不定,還真是三歲看老,從現在到幾十年後,一點都沒改變過。除了懵懵懂懂的小十三,兩人一時陷入沉默。忽有清脆童音響起:“四哥,八哥。”兩人擡眼,十四阿哥胤祯正站在樹旁,看着胤祥手中的瓷罐。“胤祯,你過來。”胤祥與他年紀相仿,兩人感情甚好,一看是他,馬上招招手。胤祯看了看胤禛,猶豫一下,還是走到胤祥身邊,兩個腦袋湊在一塊,喜滋滋地看着罐子裡的蛐蛐。胤禩注意到胤祯過來的那一刻,胤禛臉上閃過一絲僵硬,随即又恢複常态,隻是看着他這同母弟弟,表情有些冷淡,便伸過手去,輕輕捏了捏他的臂膀,又松開。胤禛的視線轉過來,似乎看懂他的安慰,眼中浮起淡淡暖意,神色也放松了些。胤禩見狀暗自歎息,不由又想到康熙身上。他從來也沒弄明白過這皇父的想法是什麼,給兒子們起名字,還起了個近音的,一個是胤禛,一個是胤祯,兩人一母同胞,長大之後鬥得你死我活,至死不相見,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注定?大阿哥滿腹怨氣地從養心殿出來,觸目所及,連兩旁樹木也覺得礙眼。好不容易找到太子的把柄,還罪證确鑿,結果康熙一句輕描淡寫,就将他遣出來了。看來在皇阿瑪心裡頭,太子的份量确實不輕,胤褆暗自咬牙,就連意圖謀反這樣的罪名,都激不起他的任何怒氣。偏生舅舅明珠又被派往前方,如今戰事吃緊,連半點消息也沒有,更别說為他出謀劃策。難道自己注定這輩子就要低人一頭嗎?幾天過去,康熙那邊,并沒有任何動靜,每天照常召大臣們去,也不過是商議軍務。康熙二十九年由于這場戰事,加上康熙的病,整個朝廷上下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連帶着宮中也并不好過,大家小心翼翼,都唯恐觸犯了主子們的忌諱,胤禩他們除了那日出來捉蛐蛐,每天從上書房下學之後,至多也隻是聚在一塊聊一會,就各自回去了。然而大阿哥這邊還沒腹诽完,緊接着又出了件事,如同晴天霹靂,幾乎将所有人砸暈。清軍與噶爾丹在烏蘭布通激戰,右翼内大臣佟國綱奮勇沖殺敵陣,中槍身亡。消息傳來,康熙大為震怒,嚴斥裕親王福全殆誤戰機,連帶在他回來之後才被派出去參贊軍務的索額圖和明珠,也一應受到嚴厲斥責,被連降四級留任。佟國綱是佟國維的大哥,同樣也是佟家這一代的實力派人物,他一死,就隻剩下一個同樣在前線奮戰的弟弟佟國維。佟家雖然是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後,和康熙皇後孝懿皇後的母家,集尊榮于一身,但是一個失去實權人物的家族,也僅僅隻是一個空殼子而已,佟國綱這一死,是不是也意味着朝廷上的權力分布,要重新洗牌了?不同于前線的戰火紛飛,京城的政局,也同樣波濤暗湧,詭谲莫測。恩惠佟府缟素漫天,連門口石獅子上頭的兩個燈籠,都已換成白色的。一個老爺去了,另一個老爺還在前線激戰,生死不明,消息傳來,整個佟府上下都懵了,老太太當即昏死過去,女眷那邊哭聲一片。隆科多揉揉眉心,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頭重腳輕,差點沒一跤往前摔倒。“三爺當心!”身邊一隻手及時伸出來,将他扶住。自己從内院匆匆出來,身邊人俱都吩咐下去做事了,一時沒帶侍從。佟老太太還健在,佟府沒有分家,佟國綱與佟國維兩邊的家眷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佟國綱有三個兒子,長子鄂倫岱,從父征噶爾丹,現在也還在前線,次子法海,是家中賤婢所生,受盡白眼,這種家中大事,他是沒有資格出面的,三子誇岱年紀尚幼。所以喪事料理主持,就全落在他們這個二房的幾個兄弟身上,幾天下來,隆科多早已是筋疲力盡,恨不得倒頭便睡。隆科多站穩腳跟,轉頭一看,是個眼生的。“你叫什麼名字?”“小的叫陳平。”少年看他站穩了,便放開手,跪倒回話。隆科多唔了一聲。“什麼時候進府的?”“小的與姐姐是去年進府的。”隆科多想了想。“你就是那個被八阿哥救下的兩姐弟之一?”“回三爺話,是的。”陳平恭恭敬敬。隆科多心中一動。“收拾收拾,到我身邊伺候着吧,管家那邊我會去說的。”“是。”少女正捧着衣服在縫補,神情專注,若不是右臉上那道疤痕,倒不失清秀可人。小屋的門被推開,陳平提着籃子走進來。“姐!”少女擡起頭,臉上露出笑容,忙放下手中活計,起身給他倒水。“累了吧,喝口水。”“姐,今天在花園裡撞到三爺,我扶了他一把,他讓我去他身邊伺候,以後月錢漲了,就可以給你買些胭脂水粉了。”陳平畢竟還小,臉上興奮之情溢于言表。陳穎蹙了蹙眉頭。“哪位三爺?”“就是佟二老爺的三兒子隆科多啊,”陳平仰頭灌了一大口水,袖子一抹嘴巴道:“姐,你以後多歇着吧,别老做活了,等我有了錢……”“平兒!”陳平正說得高興,被她打斷,有些不高興地鼓起嘴巴。“姐!”“你要記得,我們是八阿哥救下的,人家讓我們先在這府裡做事,已經是莫大的恩惠,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就是做牛做馬也是應該,我們應該安守本分,主子給什麼,我們接下就是,莫要過于貪心。”陳穎慢慢道,一派安靜甯和。陳平被姐姐澄澈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聲音不由低了一些。“我知道了,姐,我一直都聽你的話,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再說八阿哥雖然救了我們,但是我們都在這裡這麼久了,也沒見他來過問一聲,指不定是把我們給忘了。”“平兒,”陳穎有點無奈,“八阿哥身份高貴,他忘了也好,沒忘也罷,都不是我們能惦記的,你切不可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這樣的情緒,我們一天是佟府下人,一天就要安分做事,佟府主人看在八阿哥的面子上,沒讓我們簽賣身契,就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陳平點點頭,湊到陳穎身邊,帶了些撒嬌的意味。“我知道了,姐,你說什麼,我聽着就是了。”陳穎撫摸着他的頭發,心中歎息一聲,沒再說什麼。康熙二十九年八月四日,噶爾丹自烏蘭布通北部撤軍,沿途火焚草地,以阻追兵。康熙二十九年八月十五日,噶爾丹派達賴喇嘛的弟子濟隆攜誓書呈見裕親王福全,表示不敢再犯喀爾喀,彼時兩方對戰曠日持久,清軍損失不小,康熙也不想再繼續打下去,便敕谕“若再違誓言,妄行劫奪生事,朕厲兵秣馬,現俱整備,必務窮讨,斷不中止。”,一邊開始部署撤軍的事宜。康熙二十九年九月七日,派皇長子胤褆前往親迎佟國綱靈柩,賜銀五千兩,祭四壇,谥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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