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折騰,誰也沒睡好,此時想立刻睡去也不可能,唐泛一閉上眼,就覺得那人沒了一顆眼珠子的臉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動。隋州拿着茶壺到後頭竈房裡去燒水了,不一會兒便提着熱騰騰的茶水過來,桌上的點心倒不用加熱,直接就可以拿來吃,唐泛吃了兩塊雲片糕,胃裡總算熨帖了一些。他見隋州坐下來卻無動靜,便将碟子往他那裡推了推:“你也吃點罷。”隋州拿起一塊桂花糕,卻沒有放入口中,而是問唐泛:“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唐泛搖搖頭:“憑我們這些人,不好辦。那裡頭肯定有什麼東西,那老村長必定知道,明日還得再問問他。如果實在不行,就先将盜洞填上,我再上疏請罪,就說此案太過棘手,須得請朝廷派多些人來,先弄清下面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再徐徐圖之。”這是最穩妥的做法,也是為了不讓隋州他們去冒險,若是換了尹元化那等上司,說不定就二話不說堅持讓隋州他們先到盜洞裡邊去看一看再說了。但隋州知道,以唐泛的為人,是絕對不可能用别人的性命安危來換自己的官位前程。不過事情再發展下去,那就不是由他們說了算的,畢竟現在這裡已經死了不少村民,大家都人心惶惶,如果不能将那怪物抓住,還這裡一個清靜太平,到時候村民們會用大活人去祭河神不說,照樣也還會繼續出人命的。如果唐泛上疏說明,朝廷那邊也許不會降罪,卻肯定會将其當成唐泛無能逃避的借口,再派一個品級更大的欽差過來,到時候唐泛他們會更加被動。隋州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道:“屆時我讓龐齊到北鎮撫司河南衛所将火铳借過來,再調一批人手過來,應該就可以下去查看了。”唐泛面色凝重,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思考中,不過這并不妨礙他手裡捏着雲片糕一片接一片地往嘴裡送,一副辦正事也不耽誤吃東西的模樣,看上去很是搞笑。隋州看得莞爾,他本人卻毫無所覺,一本正經地在考慮火铳這個提議的可行性:“也可,不過還是要從長計議……”話沒說完,他見隋州嘴角微微勾起,不由茫然問:“怎麼?”“沒事。”隋州蜷着拳頭放到唇邊,輕咳一聲,恢複平日裡那張冷臉。“别吃太多了,天亮肯定還有人要送早飯過來,先歇會罷,不然白天又該沒精神了。”二人草草收拾了一下,這下連外裳都沒脫,直接就和衣躺了上去。唐泛本以為自己肯定會失眠,結果因為實在是太累了,居然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不知今夕何夕了。這一回,自然再也沒有做夢,直到被隋州叫醒。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頭已經天色大亮,桌子上放着熱騰騰的白粥和小菜,唐泛昨夜灌了一肚子茶水,本來就不頂飽,眼下見到這些雖然簡陋卻開胃的醬菜,當即就食指大動,起身洗漱完畢之後,便跟着隋州坐到桌子旁邊開始用飯。“趙縣丞在外頭等着了,我讓他先和龐齊到老村長那裡把人帶過來。”隋州道。唐泛唔了一聲:“村子裡問話不便,先帶回縣城罷,你們也好施為,再留下一半人給我,我要在這村子裡走走,昨晚那兩個人的來曆……”他的話還沒說完,外頭的門就砰的一聲被推開。“大人!大人!”趙縣丞臉色蒼白地出現在門口,喘着氣:“不好了,不好了!”見他這模樣,唐泛心下一沉:“怎麼回事,别大喘氣,把話一口氣說完!”趙縣丞:“老村長死了!”唐泛騰地起身,平素溫文爾雅,笑容可掬的面容忽然之間完全陰沉下來,讓趙縣丞看了就害怕。“怎麼死的,昨晚不還好端端的嗎!”但唐泛驚怒歸驚怒,也沒有失去理智遷怒于對方。趙縣丞定了定神,趕緊道:“是自殺,他上吊死的,家裡人正哭得厲害呢!龐百戶也帶人在那守着,要不您去瞧瞧?”唐泛當然要去瞧,他和隋州也顧不上吃早飯了,當下放下碗筷就跟着趙縣丞往老村長家裡趕。不過一會兒,老村長的死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村子,村長家門口被圍得水洩不通,但因為有錦衣衛把守,也沒人敢為了看熱鬧不要命,都怯怯地伸着脖子張望,既害怕,又禁不住好奇心。百姓雖然無知,可也不傻,昨晚那個詭異的哭聲響起的時候,村民們大都聽見了,雖然當時肯定沒人敢出來看,但一大早就傳來老村長死了的消息,再結合老村長之前從帝陵那裡回來就神神叨叨的,大家不由得就将這兩者聯系在一起,都說是老村長他們上次觸怒驚擾了河神,惹來河神的報複。唐泛與隋州趕到的時候,劉家人正哭作一團,悲痛欲絕。劉家老太太已經昏厥過去,由女眷們在偏屋照料着,劉家的兩個兒子則被趙縣丞叫到廳堂,等候唐泛的問話,這兩個中年漢子同樣也是虎目含淚。唐泛先說了兩句慰勉的話,然後就問:“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老村長死去的?”劉村長道:“昨夜各位老爺走了之後,俺爹就一直不太痛快,問什麼話也不說,就在那裡神神叨叨,俺們隻好先将他扶回去歇息,結果沒想到早上起來,人就,就吊在橫梁上了……”唐泛:“你娘沒與你爹同住一屋?為何會不知道他上吊?”劉村長搖頭:“沒有,自從俺爹不好了之後,有時候睡覺也會忽然對身邊的人拳打腳踢,俺們隻好讓俺爹自個兒睡,誰知道,誰知道……”他說着說着,忍不住悲從中來,淌着眼淚不說話,劉家老二看到大哥這樣,也跟着大聲号泣,誰能想到老爹昨夜還好端端的,今天起來就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身呢,這事放誰身上都得崩潰。唐泛:“昨夜我們走後,你爹還說了什麼嗎?”劉村長哽咽道:“沒有了,他一直就是那樣,有時候跟以前一樣,有時候又自己跟自己說話,村子裡頭的人都說,說是他們那天晚上沖撞了河神老爺,所以河神老爺才會降下懲罰……”這種就純屬無稽之談了,唐泛就算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原先的看法大為颠覆,可也絕不會認為這裡頭會跟什麼河神有關。他也沒聽劉村長再說下去,就讓守在外頭的龐齊,帶着劉村長去認屍。認的自然不是劉村長他老爹,而是昨夜他們帶回來的那具屍體。這個村子不大,是不是本村人,劉村長自然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昨夜那兩個人都不是本村人,那他們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那頭唐泛又與隋州入内,查看老村長的屍體。二人也算是久曆刑名了,在屍身上查看一陣,就都發現老村長确确實實是自缢死的,不是他殺,也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但這恰恰讓唐泛他們越發疑窦叢生。旁人都說,老村長自從回來之後就瘋瘋癫癫,神神叨叨的,然而那頂多隻能騙騙尋常百姓,像唐泛與隋州這樣成天跟一幫人精打交道,又觀察入微的人,自然能夠發現老村長言談之中總有幾分閃爍,說話内容也未必屬實,他們原本還打算今天再過來問個清楚,無論用什麼手段,一定要從老村長口中套出實情。結果好巧不巧,唐泛他們還來不及問,老村長就死了。若說死因可疑,那倒還說得通,偏偏還是自殺,這就越發讓事情變得撲朔迷離起來。這時候龐齊走進來,對唐泛二人道:“大人,劉村長說了,那個人不是他們村的,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屬下又詢問了幾個村民,他們都是這麼說的。”唐泛與隋州對視一眼,如今他們之間的默契又更上一層,有時候不必言語,也能知道彼此要表達的意思。像此時此刻,兩人心裡想的就都是同一件事:既然那兩個人不是本村的,三更半夜還會從盜洞裡爬出來,那就必然是盜墓賊無疑了。結合先前村民們三番兩次在帝陵發現的盜洞,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這一夥想要來盜挖帝陵的人,絕對不止昨夜他們看到的那兩個人,像昨夜老村長就說過,他們正是因為追趕幾個盜墓賊,才會在河邊遭遇變故的。不過那些人現在已經掀不起什麼波瀾了,他們很有可能全都死在那個盜洞下面,這也間接說明了在那個盜洞之下,永厚陵之中,很可能确實隐藏着一些不可思議而又恐怖的存在。更有甚者,如果那個哭聲與昨夜殺人的怪物有關,而永厚陵與洛河之間又有通道相連的話,那麼怪物很可能在水底與陵墓之間來去自如,所以有時會潛藏于水下,将村民拖下水吃掉,有時又會在陵墓裡栖息,那夥倒黴的盜墓賊正好撞上,自然就有去無回,有死無生了。但這樣的假設也有問題,若真有怪物存在,為何之前那麼多年,村子裡從未有過洛河“河神”吃人的傳聞呢?要知道這些事情最早也才發生于一年前。時間再往前推,這裡一直都是平靜祥和,毫不出奇的小村莊,除了矗立着北宋帝陵之外,洛河村跟其它地方并沒有什麼區别。事情到這裡,似乎轉入了一條死胡同。唐泛對隋州道:“按照我們昨晚說的做罷,勞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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