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兒笑嘻嘻:“小的從前走南闖北,幹的都是見不得光的勾當,聽說的那些深宅内院裡的事兒自然也多,不像您是個辦大事的……”嚴禮鄙視道:“你廢話還能更多一點嗎?”錢三兒癟癟嘴,敢怒不敢言,連忙道:“你想啊,胭脂水粉需要錢,跟女眷往來,這個辦個菊花宴請你,你回頭不就得辦個牡丹宴回請人家嗎?還有啊,别人成親,孩子滿月,這些都是需要應酬的,就算人沒到,禮也要到,普通人家尚且如此,像賀家講究就更多了!”唐泛點點頭:“我姐姐未出嫁前,在閨中也時常與手帕交這樣來往,确實花費不菲。”錢三兒:“還有啊,小的聽說族學裡上學是不用錢的,可少爺身為賀家嫡子,那些給先生的束脩,買筆買墨,肯定都不能便宜了去。還有二老爺,雖然他如今隻是個秀才,但他也有一幫朋友需要應酬,這些都需要錢。賀家給的開銷,充其量隻能應付他們日常所需,像這些額外支出,都是需要自己貼補的。聽說賀三奶奶娘家是本縣富賈,而且賀三老爺得父母喜愛,賀老夫人平日裡肯定也沒少貼補他們,像二老爺和二奶奶這種的,隻能自己想辦法了。”唐泛沒想到他打聽得這樣仔細,贊同道:“你不說,我還真沒細心去觀察這些,如此說來,我姐姐姐夫他們過得确實有些拮據了。”錢三兒:“可不?假若二老爺考上舉人,日子還能好過許多,偏偏他這麼多年都沒考上,每年光是買書的錢,筆墨錢就不少。”為什麼舉人和秀才之間差别明顯?因為如果賀霖中舉,就擁有了當官的資格,就算他考不中進士也沒關系,憑賀家的關系,給他打通關節弄一頂知縣或縣丞的帽子是沒有太大問題的。這樣一來,賀霖就等于踏入官場了,就算去的是窮縣,同樣也會有不少灰色收入,比唐泛這種清水衙門的五品京官簡直好上太多,到時候同樣養得活老婆孩子。可問題是他一直都考不上,這麼多年了,還是個秀才,雖說秀才也可以當教書先生,但賀霖是賀家公子,豈能去外頭丢賀家的臉面?這等于十幾年來都在虛度光陰,隻能依靠賀家的生活費和老婆的嫁妝過日子。都說窮秀才,窮秀才,沒聽過人家說窮舉人的,就是這個道理。就算是再疼愛孩子的父母,看到孩子三十多歲了還一事無成,估計也會有怨言吧,更何況賀家并不缺有功名的孩子,憑啥你十幾年考不上,天天擺出一副别人欠你錢的樣子,别人還得上趕着體貼你?總而言之,賀霖現在就是這麼一個處境。錢三兒說完,便輪到嚴禮說了。他道:“昨夜令姐與令姐夫吵了一架。”敢情這位是去聽人家夫妻的壁角了。唐泛:“為了我?”嚴禮點點頭,又搖搖頭:“一開始是,後來不是。”唐泛:“他們都說了什麼?”嚴禮:“起先,令姐夫說你好不容易來一趟,還讓令姐勸你多住些時日。”唐泛奇道:“看來我姐夫雖然屢試不第,心裡有些怨氣,秉性還是很好的,那為何會吵起來啊?”嚴禮:“令姐夫說,他們家知道你罷官的消息之後,必然各個惶恐不安,尤其是他那個三弟,肯定還會擔心連累到自己明年會試,能讓家裡人覺得不痛快,他就覺得很痛快。”唐泛:“……”看來自己還是高估他了。嚴禮:“令姐就說,賀老爺子不是這樣的人,讓他跟長輩相處好一些,這樣也不至于在家裡寸步難行。令姐夫說,他就是要與他們過不去,賀老爺子才同意分家,否則若是還像現在這樣同處一屋檐下,處處受人白眼,他無論如何也是受不了的。”唐泛:“然後呢?”嚴禮:“令姐說他這樣隻會自尋煩惱,讓他放寬心,那些小人的嘴臉不必放在心上,科場上白發蒼蒼去應試的也數不勝數,又說他如今不過三十四,還有大把光陰。”唐泛颔首:“我姐姐如此體貼,姐夫總該能聽進去罷?”嚴禮無奈:“可你姐夫卻發起火來,說你姐姐在咒他考到八十歲還考不上。”唐泛有點風中淩亂了:“……”嚴禮道:“你姐夫又聽說你姐姐典當嫁妝的事情,說她故意在給他難堪,還問她是不是向你告了狀,你姐姐說沒有,你姐夫不信,兩人就大吵了一架,後來你姐姐便哭着走了。”常人聽到夫妻吵架,本該是有些尴尬的,但錦衣常年衛負責偵訊事宜,嚴禮連旁聽妖精打架大戰三百回合也能面不改色,更不必說這些瑣事了。他見唐泛一臉無語,便道:“令姐夫對令姐的誤會似乎很深,也聽不進任何勸告。”唐泛點點頭,歎了口氣:“是啊,我原本以為他隻是心氣太高,接受不了從前處處被追捧,如今卻連舉人都考不上的落差感,沒想到他的心結竟是如此之深,要不是你們的幫忙,單從我姐姐那裡,我肯定是問不到這些的。老嚴,讓你去打聽這種事,可真是殺雞用牛刀了!”嚴禮哈哈一笑:“這有什麼,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過公子有什麼打算,看來令姐在賀家确實過得不快活啊!”唐泛道:“如今若是隻有我姐姐一人,那還好辦,我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讓他們和離,給我姐姐找戶更好的人家,我大明再嫁女子比比皆是,再嫁得好的也不在少數,總歸不能讓我姐姐受委屈。但現在就難辦了,和離需要夫婦二人都願意,方才可以。就算我那姐夫同意,我還有個外甥,姐姐肯定不可能舍下七郎跟我走的,此事還要從長計議才好。一切以我姐姐的意願為主,她若不願意,誰也強迫不了她,我也不能。”這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清官難斷家務事,嚴禮和錢三兒都心有戚戚然,錢三兒更是跟着歎了一聲:“誰說不是呢,女怕嫁錯郎,尤其是這大戶人家,規矩忒多,一個不好就會被傳閑話,難啊,真難啊!”嚴禮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欠揍,忍不住又要踹他:“能别裝了不,你一個賊眉鼠眼的捧着心口學人家大家閨秀說話,我看着惡心!”錢三兒靈活地躲開,然後嘿嘿一笑:“大人,您還不知道罷,老嚴這是有意中人了,還是大家閨秀呢!”唐泛本是在煩惱如何幫姐姐,聽了錢三兒的話,不由訝異:“你看上誰了?”嚴禮有點尴尬,錢三兒卻是個嘴快的,搶着道:“是賀家的八姑娘!”唐泛想起來了,那位八姑娘是他姐夫的妹妹,不過卻是庶出的。“老嚴,三兒說的是真的?”嚴禮平日看着粗豪,這種時候卻扭捏起來:“也就是無意間見過一面,上回給公子去打探消息的時候……”唐泛笑道:“回頭我去幫你問問,你若是看上嫡出的,我可能愛莫能助,這庶出的總歸要好說一些,如果她尚未婚配,賀老爺子又同意的話,以你的身份倒也門當戶對。”嚴禮猶豫道:“賀家是書香門第,我卻是一介武夫……”唐泛安慰他:“不必擔心,我先找機會幫你探探口風。”嚴禮很高興:“那就多謝公子了!”得知了姐姐的确切處境之後,唐泛私下找了個機會,與姐姐長談一番,跟她說凡事不必隐忍,無論如何,自己都會站在她一邊,幫她出頭。嚴禮聽壁角的事情畢竟有失光明正大,唐泛總不能跟姐姐說自己派人偷聽了你和姐夫吵架,這樣唐瑜的臉面也會挂不住,所以他隻能迂回委婉地再三表達自己對姐姐的支持。奈何唐瑜似乎打定主意對唐泛隐瞞到底,也不願意唐泛好不容易來一趟,還要為自己的事情操心,更何況說白了,這屬于賀家的家事,在律法上,隻要賀霖沒有毆打妻子,以妾代妻等劣迹,唐泛就沒有資格插手。而且現在賀家上下對他談不上不好,賀霖在他面前的表現更是正常,唐泛暫時還找不到理由去過問。在賀家幾年的生活,周圍的環境,以及賀澄的牽絆,足以讓唐瑜從一個爽利大方的少女,變成一位能夠為了兒子隐忍,适應賀府生活步伐的女子。任是唐泛智計百出,面對這種情況也有些束手無策,隻能多住些時日,再看情況。這一日,香河縣的富賈韋策在韋家擺下筵席,邀請全縣士紳前去吃自家兒子的滿月酒。韋策是賀軒妻子韋氏的父親,身上也是有秀才功名的,他年輕時與賀霖一樣,屢試不第,但韋策沒有賀霖那樣高傲的自尊心,他意識到自己這樣考下去,很可能也隻是一輩子蹉跎,所以毅然放棄科途,轉而經商。太祖皇帝對貪污深惡痛絕,連帶着對商人也沒有好感,規定四品以上的官員禁止經商,甚至還出現了商籍這樣的政策。不過秀才是有功名的,與純粹的商人不同,韋策利用了這一層身份,很快與香河縣乃至順天府的名流士紳打好交道,他頭腦和手段都很靈活,二十幾年間就積累起一大筆财富,據唐瑜所說,本縣的米鋪鹽鋪這樣的營生,韋家就占了大半。這年頭鹽業是官營,商人想要賣鹽,需要先弄到鹽引,韋策能夠經營鹽鋪,自然說明他的人脈非同一般,韋氏身為秀才的女兒卻能嫁入賀家,其中必然也有這一層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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