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眼法?還是披了層皮來迷惑我們?或者就隻是為了迷惑小白讓他放松警惕?”婁銜月忍不住猜測着。
被婁銜月這麼一提,謝白到是覺得還真有可能,他不得不承認,在看到那人的下半張臉時,他心中的敵意便倏然消失了。或許那人就是趁着那時候,在他沒有防備心的情況下,利用他的百鬼養屍陣去吸了殷無書的靈力。
“先回去再說吧。”婁銜月道。
衆人沒有異議,轉身便要離開,殷無書略停了一下,剛好落後謝白一步,就在謝白轉身的時候,他速度極快地擡手在謝白後頸窩輕輕點了一下。
謝白整個人身形一頓,毫無預兆地便倒了下來,剛好被殷無書接到懷裡。
婁銜月和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幹嘛這是?!”
殷無書搖了搖頭,沒好氣道:“他被狠狠折騰了一番,力氣早耗盡了,死要面子強撐着呢,再開道靈陰門穿一趟,回去就該癱了。”
說完,他便一把将人事不省的謝白抱起來,大步流星地走了。
小黑貓跟在他身後跑了兩步,一個飛撲,跳坐上了他的肩膀,兩人一貓走了三步之後,眨眼便如一道霧氣般散開,消失在了視線裡。
第44章
殷無書下手其實輕得很,但是謝白之前身體出現過一系列問題,一路上奔波打鬥又沒個消停,再加上這回受的罪,可謂舊病未好又添新傷,确實是真的強撐不住了,拔掉氣門芯兒就徹底癟了個透,昏睡過去人事不省,不知今夕何夕。
婁姨和那愣頭鲛人吓了一跳,謝白自己其實倒還好,沒有什麼生理上的苦痛和不适,隻是被紛至沓來的夢境圈在裡頭,不大醒得過來。
他夢見了六歲那年的清明。
那天跟他記憶裡的大多數清明一樣,從大清早起天就半陰着,沒熬過一時半刻,外頭已經是杏花微雨、沾衣不濕了。四月初的天氣,對常人來說真是溫和極了,但對他來說,依舊含着一點兒涼。
二樓的風比下面略明顯一些,謝白怕屋裡進潮氣,不敢把窗子全打開,隻堪堪拉開了一小半,安靜地伏在椅背上,看着院子裡那幾株殷紅的山茶。
正對面的桃塢典當大門緊閉,旁邊的幾戶人家倒是都有了動靜,拿着折好的柳枝别在門上。隔壁的那家人在院裡燒着黃紙,紙灰在雨裡伴着潮氣化散開來,有股淡淡的煙火氣。
五歲那一整年謝白對身上的百鬼養屍陣都有些消化不良,隔三差五就疼得昏天黑地,全身冷得跟冰渣子一樣。他總是整夜整夜凍得牙根直顫,沒法睡覺,隻有窩在殷無書身上才能暖和一些,久而久之就成了殷無書的雪娃娃跟寵,到哪兒都一聲不吭地跟着,晚上也不例外,隻有攥着殷無書的衣擺,被熱氣籠罩着才能勉強睡一會兒。
這種習慣一持續就是一年多。
清明這天,是他頭一回筋骨松散地睡了一場飽覺,早上醒了身上不冷也不疼,心情格外好,所以才有那精神趴在窗邊看雨景。
小孩子的開心總是很明顯的,即便從小就悶不吭聲的謝白也不例外。他趴在窗旁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颠颠地跑回床邊,想叫殷無書起來一起看,或者讓殷無書給他講講外面的人為什麼要插柳條,為什麼燒紙。
雖然這一年多的相處裡,他對殷無書已經從抵觸過渡到了依賴,但依舊沒有親近到毫無拘束。他站在床邊,看着合衣躺在床上依舊睡着的殷無書,猶豫半晌才伸出了一根手指頭,試探性地戳了戳殷無書的手背,然後立刻縮回了手,乖乖站在旁邊等着。
誰知殷無書并沒有醒。
謝白抿了抿沒什麼血色的嘴唇,猶豫了一會兒,又小心地伸出手指搖了搖殷無書的手腕。
依舊沒有反應。
謝白:“……”
動了兩次都沒回音,他膽子終于大了些,伏在床邊擡手戳了一下殷無書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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