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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頁(第1頁)

淩曉知道三爺向來是最不耐煩别人哭泣的,所以她從未在三爺面前哭過,無論受到什麼苦都咬牙忍耐下來,克制着不會流露出半點的委屈。隻是如今……她這也不算是哭吧?三爺冷冷地看着淩曉,直看的女孩瑟縮僵硬,這才深深歎了口氣,緩緩合了合眼。伸出手,将不敢有絲毫動作的淩曉圈進懷裡,輕輕理了理她的黑發,又碰了碰她仍舊濡濕的睫毛,三爺緩下了語氣:&ldo;你又何必如此……&rdo;淩曉微微松了口氣,見三爺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怒火漸消了,這才膽敢小聲開口辯駁:&ldo;我沒有哭,隻是做戲而已……&rdo;&ldo;我自然知曉你是做戲。&rdo;三爺微哂,将淩曉的頭壓向自己的頸彎,阻斷了她窺視自己神情的目光,輕輕感慨,&ldo;我向來對&lso;眼淚是女人的武器&rso;這句話嗤之以鼻,卻不曾想,果然名副其實。&rdo;淩曉嗅着三爺周身淡淡的熏香味道,因為看不見他的表情,所以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沉吟了一片刻,淩曉隻得試着幹笑了一下,故作輕松地附和:&ldo;女人的相貌、身體、笑容和眼淚,向來都是利器。&rdo;三爺冷哼了一聲:&ldo;我教過你這些麼?還是文瑾、宣華、韓家麟他們教的?亦或是你自己無師自通?&rdo;淩曉一哽,立即發現自己這句話正好踩到了三爺怒火的引爆點,頓時噤聲,不敢再擅自搭話。若回答是其餘人教的,看三爺的反應,必然會給那人一個銘記終生的教訓,而倘若回答是無師自通……淩曉當真擔心三爺會如何看待自己。沒有得到淩曉的回應,三爺也沒有追問,似乎也并沒有打算知道答案,他将淩曉稍稍推出懷抱,深深看着少女謹慎小心的模樣,心中翻江倒海的滿是不知該如何下手的無奈。三爺本意是作壁上觀,打算好好瞧一瞧淩曉此番是打算如何處置宋文斌與白霞的。因為他知道這一次白霞的動作如此之大,表面上是關于宋文斌,實際上卻是直指淩家小姐的位置,淩曉不可能再視而不見、若逗趣兒般縱容。隻不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當他從派去關注淩家與宋家動向的線人那裡拿到那張淩曉在宋宅傷心欲絕、含淚帶笑的相片後,卻硬生生捏碎了自己最為喜愛的秘色茶杯。明知道那是做戲,明知道這丫頭私底下還不知笑得多麼開心、幸災樂禍地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是三爺看着那相片,卻總覺得胸口堵得難受,那股令他想要發洩的怒火燒灼着他的神經,卻又不知該如何排解。三爺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感情淡漠的人,如今突然嘗到了七情六欲,着實令他有些無措。他從小辛辛苦苦教養大,心心念念地惦記在心裡,不舍得令她有絲毫傷心的小丫頭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露出這樣的表情,這實在令三爺忍無可忍。即使是做戲,所有讓她哭泣的人都該死,即使隻是做戲,在其他人面前哭泣的丫頭也該好好收拾一下。三爺是這樣想的,所以來到了英華高中的校門前,卻不想又看到方才那一幕。雖然淩曉的情緒已經控制收斂了很多,僅僅是目含哀傷、笑容苦澀,但是在三爺眼裡卻仍舊怎麼看怎麼礙眼。瞬時間,原本稍稍平息下去的怒火再度翻湧,同時還有沉悶的胸口和心髒針刺般的絞痛。好不容易等到她脫離了人群上了車,想要好好教訓她一番的三爺在真正面對驚疑不定的淩曉時,卻又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腸,甚至連說上一句重話也不舍得。從小到大,三爺從未感覺如此的挫敗。&ldo;行了,别露出這樣的表情,就像我要吃了你似的。&rdo;三爺歎了口氣,将淩曉的碎發縷到耳後,&ldo;我不是說你這樣做不好,我隻是覺得,不值得。&rdo;淩曉擡頭,怯生生看着三爺,目露疑惑。三爺微微揚起一個溫和的笑容:&ldo;他們不值得你這樣對待,不值得你扮出這般楚楚可憐的弱者姿态,更不值得你用眼淚去打動‐‐即使那是假的。&rdo;淩曉的目光由疑惑轉向怔然。&ldo;我們家的淩丫頭應當是一直笑着的,笑得開心、張揚,肆無忌憚,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值得你去為他而掉眼淚,就算是虛情假意的也不行。&rdo;三爺緩緩撫着淩曉的發,柔聲說道,&ldo;我知你想玩,這次便先罷了,但是絕對不準有下一次。女人的眼淚是武器,但是這項武器,你不許用。&rdo;頓了頓,三爺又補充了一句,&ldo;不僅是眼淚,還有什麼相貌、身體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都給我小心着收好。&rdo;三爺的語氣和緩,卻帶着令人無法拒絕的霸道,淩曉怔了怔,不由自主地點頭回應。三爺的神情更是柔和,輕輕拍了拍淩曉的頭,以示嘉許,随後又伸手将她摟回懷裡:&ldo;以後,你不需委屈自己,也不需為了迎合什麼人或者是對付什麼人而遮掩,隻做你自己就足夠了。&rdo;淩曉輕輕應了一聲,靠在三爺的懷裡,聽着他低沉的聲音,沒來由地感覺無比安心,似乎隻要有三爺撐着,自己什麼都不需要害怕,什麼都不需要擔心,甚至也無需算計,隻要肆意翺翔。就在早已忘記該如何安心依靠的淩曉為這樣的感覺茫然不已的時候,三爺原先摟着她肩膀的手順着她的手臂滑落到她手邊,輕輕握住。淩曉一怔,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與三爺的手心相對,十指相扣,心裡突然狠狠一動,動得她有些心驚肉跳。天地君親師,這是五類最不容亵渎的存在,淩曉不信天不信地,亂世中更無君,唯有親與師才是需要敬重的。淩曉有父親,但是有父還不如無父,自從重生,她便再也沒有将他當成父親看待。唯有三爺,淩曉這輩子唯有三爺,既似父兄又是師長,淩曉覺得自己僅僅是剛剛一瞬間的悸動,也似是對他的亵渎。‐‐她一定是從未被人如此關懷過,于是昏了頭了。☆、少年(二十七)因為有了三爺的那番話,淩曉迅速從&ldo;情傷&rdo;中&ldo;振作&rdo;了起來,恢複了以往的樂觀與活力。衆人在感慨她堅強開朗的同時又不由得欣羨她這堪稱沒心沒肺的自愈能力,而另一方面,宋文斌與白霞就沒有那麼輕松了。宋文斌很失落,因為淩曉在走出陰影後再也不會待他向以往那般親昵了,她會禮貌的微笑,會彬彬有禮的問候,就像是面對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一樣,中間隔着厚厚的透明的牆壁。即使淩曉曾經說過做不成戀人還會情同兄妹,但是這句話也隻是說說而已罷了,不管是淩曉、宋文斌亦或是所有人,都不會相信。淩曉讓宋文斌真正嘗到了得而複失的苦悶,每每在遠處看着淩曉神采飛揚地與其他人交談,但是面對他的時候笑容便立即淡了下來,宋文斌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有些灰暗。倘若說宋文斌隻是&ldo;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rdo;的話,那麼白霞那邊可當真是水深火熱了。雖然因為宋文斌的堅持,白霞終于在名義上成為了宋家的人。即使她如今真正搬進了宋家,但是這般沒名沒分的寄人籬下卻絕對不是她想要的。宋家夫婦待她極其冷淡疏遠,甚至隐含惡意,宋家的下人也在私底下對她諸多刁難、冷嘲熱諷。白霞隻能告誡自己要一忍再忍,有朝一日翻身,便能将今日所受的苦楚統統報複回去。即使有心想要尋求宋文斌的庇護,希望他能為自己出頭,但是男主外女主内向來是中國的傳統,男人極少插手後宅裡的事情,更何況,宋文斌此刻也沉浸在懊悔憂傷之中,有哪裡來得多餘的精力與耐心去照顧白霞的感受呢?思考再三,由于情況實在是越來越不妙,白霞終于打算翻出自己手裡的最後一張底牌,利用自己淩家的血統和宋家希望與淩家聯姻的想法,為自己争取一個名正言順的位置。宋氏夫婦聽到白霞的表述後很是吃驚,在諸多探查、确定白霞所言屬實之後終于動了心思‐‐既然淩曉這個兒媳婦是得不到了,那麼有一個淩霞在也勉強能稍加彌補。最為關鍵的是,讓淩父承認白霞的身份,真正認祖歸宗。于是,在某日晚餐的時候,淩父突然開口問道:&ldo;曉曉,關于白霞這個人,你是怎麼看待的?&rdo;淩曉的動作一頓,拿起餐巾不緊不慢地擦了擦嘴角,目光甯靜澄澈:&ldo;我不是很了解,原先我以為她還是不錯的,但是如今……無論她是被迫還是自願,我都永遠不會喜歡她。&rdo;淩父尴尬地捏了捏手中的叉子:&ldo;其實,她……&rdo;淩曉擡頭,緊緊地盯着淩父,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讓淩父竟然産生了一種似乎被看透了一切的恐懼。最終,淩父還是沒有将下面的話說出口,因為他被警告過。那些或明或暗的人物似乎在一直窺視他的思想一般,對他的一舉一動洞若觀火。想起劉銘用張兇狠猙獰的面孔,警告他淩曉是淩家唯一的大小姐,倘若他膽敢讓淩曉有半分的傷心難過,那麼也許第二天,滬市就沒有一個淩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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