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差不多,他又何必再擔個逼迫舊主的名聲?不過現在白六娘的語氣卻讓他知道他如果再不做點什麼,将來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他本就不是什麼忠義之士,早先的那點堅持被這麼一逼立刻就丢的九霄雲外,當下就道:&ldo;夫人,還是讓李夫人進去吧,萬一那些人過來有個什麼沖撞就不美了。&rdo;&ldo;張統領,此乃我們的家事,你非要攙進來嗎?&rdo;徐氏雖然此時恨不得活吃了張森,也隻有強自忍耐。她這一句倒也聰明,說是家事就是告訴張森再怎麼說他們和李蒙這邊也還有親屬關系,他現在這麼賣力将來還不見得要如何。張森一怔,那邊白六娘已道:&ldo;嬸嬸,這雖是家事,但已事關朝廷。張統領已是朝廷命官,又有什麼不能參與的?張統領,我嬸嬸一個婦道人家不明白,你可不要自誤!&rdo;她這麼一說,張森再沒有猶豫,徐氏将來就算還有些體面,也不能對他如何了。相反,若是惡了白六娘,日子才是真的不好過。當下就道:&ldo;李夫人說的是,夫人快些起來吧,若再不然屬下可能就要無禮了。&rdo;&ldo;你無禮啊!我倒要看你怎麼無禮!&rdo;徐氏再也忍不住,大叫出來,&ldo;張森,你早日不過是個賤人所生的雜種,是官人提拔你看重你你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誰知道你吃裡扒外,竟做下這種無父無君之事!老天有眼,一定不會饒了你的!&rdo;&ldo;賤婦住口!&rdo;張森上前一把抓住了徐氏,&ldo;我叫你一聲夫人是給白節度體面,你不要以為自己還真是什麼夫人!我告訴你,今日我就算殺了你,也無人敢說一個不字!&rdo;&ldo;那你殺了我呀,你殺啊!賤種!雜種!你娘是個被千人壓萬人騎的婊子,你也是賤種!&rdo;徐氏的表情帶着一種快意。張森是一早就被白重發現的,他阿娘也去世了,他對外就說自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這在此時也不稀罕,所以很少人知道他的身世。而這個時候卻被徐氏叫破了,頓時張森又驚又怒,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屈辱。他覺得此時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帶着一種鄙夷,他的手顫抖着,眼中的兇光越來越盛,他要殺了這個女人!他要殺了這個女人!他想着,慢慢的擡起了手,隻要一拳,隻要一拳他就能把這個女人的腦袋砸爛!&ldo;住手!&rdo;就在張森要出拳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傳來,他一怔,驚駭的向那邊看去,然後就見白重坐在輪椅上被人推着向這邊而來。&ldo;白、白公?&rdo;&ldo;八叔?&rdo;張森的聲音帶了幾分顫抖,白六娘的聲音中則充滿了驚訝,徐氏回過頭,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白重:&ldo;官人?&rdo;&ldo;站起來。&rdo;白重沒有看她,隻是以随口吩咐的的表情道。&ldo;官人?&rdo;&ldo;站起來,我白重的妻子不用給這些人下跪。張森,我說的可對?&rdo;張森勉強一笑,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嘴巴發幹,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剛才的憤怒此時已是煙消雲散,隻剩下說不出的恐懼和顫抖。他早先不過是軍隊裡的一個小兵,年齡基本上是最小的,雖然個子夠高,但因為常年吃不飽飯,隻空長了一個比同齡人高些的個子,力氣什麼的卻談也不要談。那個時候白重也隻是一個都頭,卻對他非常照顧,不讓别人欺負他,盡量的給他些吃的。後來白重一家死于兵禍,就對他更照顧了,他知道,從某個方面來說白重把他當他的兒子照看了。有白重的照顧,他在一場場戰鬥中活了下來,積累了功勳,身體也養壯了,再沒有人敢欺負他。再之後,白重成了節度使,他就成了白重的親兵護衛統領。在過去他從來沒有想過背叛白重,哪怕白重病了,他也沒有。但是他有家了!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ldo;你想過以後嗎?&rdo;那一天,他的妻子這麼對他說。&ldo;什麼以後?&rdo;&ldo;就是以後白公去了,咱們要怎麼辦?&rdo;&ldo;白公去了還有大郎二郎,還有夫人呢。&rdo;&ldo;他們有什麼用?&rdo;他的妻子本來正在做針線,聽了這話一下把剪子拍在了桌上,&ldo;大郎君不過八歲,别說節度,就是個普通都頭都做不了,你跟着他們,我們娘幾個吃什麼喝什麼!&rdo;&ldo;……白公會有安排的。&rdo;&ldo;什麼安排?是把你推薦給誰了嗎?&rdo;他沒有說話,他的妻子道:&ldo;你不要犯傻了,白公現在這個樣,他已經顧不上你了,你要給自己這條出路,也是給我們娘幾個找條路子。這個世道,若是找不好路,可不隻是吃不上飯的問題!&rdo;&ldo;找路,那是一句話的事?我去找就有了?以後還不見得會如何呢?&rdo;他的妻子很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他一直受不了别人的鄙視,因為那總會令他想到自己的那個被人看不起的娘。其實小時候的記憶他已經很模糊了,但他知道他娘做的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營生,他也沒少受人指點。所以隻要對他表露出來的鄙視都會被他暗暗記下,然後找時間報複回去。不過他的妻子是個例外,因為她曾是一個官家姑娘。所以謀墒又換崃钏男椤&ldo;你現在是白家的護衛統領,哪邊不想拉你?不是我說,你不論靠向哪邊,哪邊的赢面都要大些。&rdo;&ldo;這個……不太好吧。&rdo;&ldo;有什麼不好的,你不過是為未來找條路子,又不是要做什麼對不起白公的事,别人要對白公不敬,你照樣保護白公不就得了?&rdo;雖然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但妻子的話也算是為他找到了理由。他隻是為以後,現在,他并沒有背叛白公。再之後他在妻子的指點下投靠了李家,和徐氏白六娘聯手把白重圍在了白府裡。不過再強大的理由也隻是理由,在此時面對白重的時候,他的兩腿依然不自覺地有些發軟。&ldo;天氣這麼不好,八叔怎麼出來了?侄女正說進去探望你呢。&rdo;先開口的卻是白六娘,雖然白重的出現令她非常驚訝,但她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何況……聽着那一聲聲的呼喊,她在心中冷哼了一聲,也沒有必要回頭!她不知道此時李蒙已經來到了白家,在看到白家的大門敞開的時候他不由一怔。&ldo;刺史。&rdo;一個身影奔了過來,是他早先派來打探消息的士兵。&ldo;這是怎麼回事?&rdo;&ldo;有人說要見白公,就翻了牆,打開了門。&rdo;李蒙的眉頭一皺,雖然他也是來逼白重的,但面子上的事情也要做一做,說是來勸,自然是最好有個勸的過程。現在這勸都沒有勸……萬一已經有誰拿到了白重的手書……&ldo;李公,我們還是趕快進去吧。&rdo;高皓白開口,他往日稱呼李蒙都是刺史,此時卻已經悄然改變了稱呼,不過現在李蒙一肚子心事,也沒有太留意,點了點頭,下了馬。雨越下越大,就在李蒙跨過門檻的時候,一道閃電突然在他背後亮起,他不由得回過頭,那瞬間的光亮照的他的臉有一種不正常的紅暈。他繼續往前走,而也就在這時,兩邊突然發出一聲喊,然後他就聽到一個不算熟悉,但絕對印象深刻的聲音:&ldo;保護白公‐‐&rdo;&ldo;保護白公‐‐&rdo;那聲音前後左右都有,李蒙慢慢的轉過身,黑黢黢的夜晚,忽然就多了很多氣死風燈,而在他身後赫然就站着一個算不上高大卻非常魁梧的身影:&ldo;劉成?&rdo;他慢慢的開口,對面的劉成嘿然一笑:&ldo;李刺史,你這是要去哪兒啊?&rdo;傾盆(中)大意了!李蒙暗叫了一聲,隻顧留心趙弘殷了,卻忘了劉成!趙弘殷是聲名赫赫不錯,但劉成本身也是拼殺出來的,在這個時候他又怎麼會隻讓手下出動?&ldo;原來是劉指使,&rdo;他目光在劉成身後掃過,端着臉,&ldo;劉指使帶這些人來這裡做什麼?&rdo;劉成嘿嘿一笑,目光也在他身後掃了一下:&ldo;李刺史又來這裡做什麼?&rdo;&ldo;我來這裡是白公的意思,卻不知劉指使又是什麼意思?我可從未聽說白公也宣傳劉指使了!&rdo;&ldo;白公的意思?我怎麼聽說這裡有人意圖逼迫白公為自己謀利呢?&rdo;&ldo;那一定是劉指使聽錯了。&rdo;&ldo;是嗎?那不如我們一起去問問白公好了。&rdo;李蒙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讓他見到白重,當下冷哼一聲:&ldo;劉成!你身為指使,無故不能妄動兵馬,此時卻帶着這些人聚集在白公府前,真真是用心險惡,我現在就去面見白公,彙報此事,治你一個大不敬!&rdo;他說完,轉身就走,沒有絲毫停留,劉成大笑一聲:&ldo;李蒙,你還是給我留下吧,白公面前咱們可以一起去分說!&rdo;他說着就要上前,但李聰已經帶着人馬擋了上前:&ldo;劉指使,不要自誤!&rdo;&ldo;讓開!&rdo;仿佛沒有看到李聰手中的長槍,劉成硬生生的向前走去,眼看再不阻攔,他就要走過去,李聰咬了下牙,&ldo;劉成,你意圖襲擊白公,我隻有先将你拿下了!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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