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男孩又看向朱先生喊了聲:&ldo;爸爸。&rdo;朱先生激動得淚花都出來了。他去把兒子抱到沙發上,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見到确實沒事了,小心翼翼地把符袋挂到兒子的脖子上,這才說:&ldo;還請丘大師和路小先生稍等一下。&rdo;起身進了一間卧室。路無歸聽到有&ldo;嘀嘀嘀&rdo;按按鍵的聲音,又聽到&ldo;咔&rdo;地一聲,她心說:&ldo;這是開保險櫃麼?&rdo;沒過幾分鐘,朱先生就抱着一大撂錢出來,放在茶幾上,說:&ldo;我想着路小先生應該是想收現金,就不轉賬了。一共是十萬,您點點。&rdo;路無歸擡起手指隔着空指着一數,整整十疊。她看向丘大師,問:&ldo;就給我一萬啊?&rdo;丘大師把法器符紙法布等都裝進旅行袋後,将拉鍊&ldo;嘩&rdo;地一拉,提起旅行袋走到茶幾前。這當着客戶的面分錢太掉份兒了,按理說應該是陪着來打下手的這些小徒弟們收的,他隻需要在旁邊擺高人範就好了,等回去後把錢一分,再去好好地撮一頓宵夜。可他看着這位一尺子把青面鬼給呼死的瓜娃子正對着一疊錢流口水,很擔心讓她把錢收了以後她會說:&ldo;這些錢是你讓我收的都是我的&rdo;,再也要不回來,于是眼皮一翻,說了句:&ldo;說:&ldo;說好的一萬加班費,你還想要多少?&rdo;看到她還一臉不高興地樣子,他又說了句:&ldo;準備法器和做法事的東西不要錢啊!&rdo;扔了一萬塊在她身上,把餘下的九萬塊全塞進了包裡,同時還沉沉地歎了口氣。他都不知道這次出活讓這丫頭來打下手是對還是不對。忙活一通,他成了打下手的了。好在事情沒辦砸,錢又是他拿大頭,聊表安慰。路無歸眼巴巴地看着丘大師把那九萬塊裝進包裡,又看看懷裡的一萬,想了想,歎了口氣,自我安慰說:&ldo;一萬就一萬吧,不來加班還沒這一萬。&rdo;把錢給了莊曉笙,起身就去把自己用來擺陣的銅錢收了,她又看看天花闆上的那道符,對朱先生說:&ldo;朱先生,天花闆上的那道符就送給你了。&rdo;把法尺和裝好銅錢的紅布袋都塞回包裡背在背上。朱先生客客氣氣地送他們到電梯口。等他們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後,莊曉笙又問路無歸:&ldo;二丫,你那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是不是你看倩女幽魂的時候跟燕赤霞學的?&rdo;丘大師深吸口氣,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來。他面色沉沉地說:&ldo;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出自道教隐宗太乙天尊的《太一拔罪斬妖護身咒》,經過一千多年的演化,道教分出了諸多流派,各流派的法咒也有了演變,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大處和根源上還是相通的。&rdo;他頓了一下又說:&ldo;你别以為她斬青面鬼的那一手看起來簡單容易跟跳大神似的。她腳下踏的是八赴風雷步,引的是風雷之力,揮尺的時候用的是鐘馗伏魔手,她做起來越簡單越流暢越迅速這顯露出來的功力就越深厚。&rdo;莊曉笙哪能不明白自己剛才的話讓丘大師躺槍,把丘大師給惹毛了,拐着彎罵她外行呢。她隻能表示隔行如隔山,厚着臉皮虛心感謝丘大師的指教,為自己的淺薄見識表示抱歉。二丫還要在風水事務所上班,總不能不多時,莊曉笙用手機軟件叫的車來了。她和路無歸坐上車後,對路無歸說:&ldo;今天你賺到人生的第一筆收入,該好好慶祝一下。我知道有家烤串特别好吃,請你吃烤串。&rdo;她想起剛才路無歸一直吃個不停,又擔心地問了句:&ldo;還吃得下嗎?&rdo;路無歸說:&ldo;能啊。&rdo;莊曉笙驚得眼睛倏地睜點,不由得擔心地摸了摸路無歸的胃,說:&ldo;大半盤水果都進了你的肚子,你還能吃?&rdo;路無歸說:&ldo;打架很耗體力的。&rdo;莊曉笙心說:&ldo;你全程都在吃,隻出手不到一分鐘時間能耗多少體力?&rdo;可想到之前丘大師的那番話,覺得自己對二丫這個行當真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不懂,就沒有資格去置疑。二丫說能吃那就能吃,大不了吃多了再帶二丫多散幾圈步消食。車子拐過繁華的大街,又拐進一條四車道的街道,再往前行了一段又拐進了一條被樹蔭遮得嚴嚴實實的小街。這片街區的樓和莊曉笙上班那片區域的樓相比明顯要老舊很多,同樣的高樓大廈,少了幾許窗明幾淨的亮堂,多了幾分歲月的痕迹。路無歸跟着莊曉笙下了車,她擡起頭環顧四周一圈,隻見這裡老樹纏陰,路燈的燈光像被薄霧掩去了亮色般朦朦胧胧的憑添了幾分陰冷,街道兩旁的店鋪還在營業,人來人往的,即使燈火輝煌人聲嘈雜仍掩不去那絲纏繞的如近似遠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就如同旁邊那家大排檔門口坐着喝夜啤酒的人,明明相距不遠、喧嘩陣陣,卻給路無歸一種分屬兩個不同世界的錯覺。這條街的氣氛讓路無歸瞬間陷入一種入墜夢中的錯覺,多了幾分迷朦少了幾分清醒。莊曉笙說:&ldo;那家鋪子雖然不大,但是裝修很有味道,而且燒烤的口味也很好。就在前面。&rdo;她見二丫下了車就站在路邊發呆,牽着二丫的手朝前方走去,往前走了十幾米就進了一家燒烤店。被龍骨擡高的厚實木地闆,踩上去發出沉悶厚重的腳步聲響,特意做舊的裝修、綠色植物、書架、小小的射燈形成一片光影昏暗的世界。一張張厚實的實木桌被綠色的藤蔓和木架所分離開,三三兩兩的人圍坐成一團,喝酒、撸串、聊天。莊曉笙拉着路無歸在靠窗的位置找了個有木欄杆的位置坐下,召來店員,要了菜譜遞給路無歸,說:&ldo;看看想吃什麼?&rdo;她問完,見到路無歸還在扭頭四顧打量着四方,微微一笑,收回菜譜,點着這家店裡的特色菜。她點好菜,又問路無歸:&ldo;喝點啤酒嗎?&rdo;見到路無歸正盯着窗外發呆,她朝窗外看去,隻見到幾個行人從外面走過,問:&ldo;看什麼?&rdo;沒聽到路無歸的回應,又喊:&ldo;二丫,二丫。&rdo;路無歸驚了跳,回過神看向莊曉笙。莊曉笙問:&ldo;怎麼了?魂不守舍的。&rdo;路無歸搖搖頭。莊曉笙把菜譜給了店員,說:&ldo;再來一瓶啤酒,青島兩千。&rdo;她看了下時間,說:&ldo;困了吧?平時這個點你都已經睡了。&rdo;路無歸說:&ldo;不困。&rdo;莊曉笙說:&ldo;明天拿你的身份證去銀行開個戶把錢存起來。&rdo;路無歸愣了下才明白過來,說:&ldo;錢給你,攢着換大房子。&rdo;莊曉笙笑道:&ldo;我要買房我自己掙。你的錢自己存着。&rdo;路無歸說:&ldo;我命中不聚财,存不住的。&rdo;莊曉笙問:&ldo;這又是什麼說道?&rdo;路無歸想了下,說:&ldo;我也不清楚,隻是知道我自己沒有聚财命。&rdo;她頓了下,說:&ldo;我總覺得我應該知道很多事,但是我又總是想不起來。&rdo;她指指自己的頭,說:&ldo;就是覺得腦子裡有朦胧的印象,但是很模糊,不清晰,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就像爺爺死的時候,我明明記得他有跟我說很重要的事,但是我就是想不起來他說了什麼。爺爺頭七本來應該回魂的,但是他沒有回來,我覺得我應該知道他去了哪裡為什麼沒有回來,但是我就是想不起來。我總覺得我丢了些什麼,但我又不知道我丢了什麼。&rdo;莊曉笙柔聲勸道:&ldo;别多想。不就是你記事晚,小時候經曆的很多事都不記得。人生路很長,總是且行且忘,能夠一直記得的事真不多,就像我現在回想起來,我連大學同學有哪些都記不得太清楚,隻對幾個舍友和一些讓人比較印象深刻的同學有印象。&rdo;路無歸想了想,覺得曉笙姐姐說的有道理,就點頭&ldo;嗯&rdo;了聲。不多大會兒,烤肉和啤酒上來了。路無歸喝了一口啤酒,喝不習慣就放下了,她埋頭吃着烤肉串。她之前吃了那麼多水果,沒吃多少就撐着了,不過她的胃能撐,還是撐着把曉笙姐姐點的烤燒都吃完了,吃完後撐得仰在椅子上直打嗝。莊曉笙先是一陣無語,又對路無歸硬塞感到好笑,再然後,又是心疼和心酸。她家的條件一直不太好,小時候要供她讀書,父母總是從早忙到晚,一年到頭掙的錢全給她交學費和生活費了。到她大學的時候能拿獎學金和利用周末暑期打工掙點補貼的時候,家裡的土牆房已是岌岌可危,随時有可能垮塌在一場暴雨中。土牆房拆了蓋成磚牆平房,花光了家裡辛苦攢下的一萬多塊錢,還欠了不少外債。這種家庭條件下,吃肉是一種奢侈。二丫養在許道公那隻能維持一個溫飽。在她大學畢業前,二丫穿的都是她穿過的舊衣服,從來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二丫的衣服和鞋子總是打滿了一個又一個的補丁,一層又一層的補丁。村裡的孩子總看不起二丫、嘲笑她,不僅因為她看起來總是愣愣呆呆的好欺負和有夢遊症,更因為她總是滿身補丁看起來髒髒破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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