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閱,你過來一下。”張閻在院子裡叫他。“怎麼了?忘記拿什麼了?”王閱從床上溜下去,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問。剛走到屋檐下,他的手突然被人一拽,因為慣性往前方快走了兩步。“幹什麼?吓我一跳。”說完他才注意到張閻竟然沒有穿衣服,驚了一下,連忙移開視線,心突突跳了好幾下才恢複平穩。“發什麼神經?”他的手腕動了動,沒能掙開,有點緊張。張閻把玩着他的手指,低笑一聲,徐徐往前一步靠近他,幾乎将他擁入懷中,語氣一本正經,“今天在火車上你不是問我身上有沒有痣,有幾顆?既然你好奇,我就叫你過來數一數。”啥?王閱以為自己聽錯了,想擡頭看他的表情,目光卻無意地撞上一片肉色,清楚地看見幾顆細小而圓潤的水珠順着結實而平滑的胸膛緩慢地往下滴落。他倉促地移開目光,那幾顆水珠卻仿佛轉移到了他的心上,慢吞吞地往下滾動,激起一陣異樣的癢意,讓他不自覺地呼吸發緊。張閻不等他開口,又說道:“我前面應該沒有痣。要不你幫我看看後面?”他利落地轉過身背對王閱。“想知道你自己去照着鏡子數!”王閱面紅耳赤,朝他吼了一句,快步往屋内走,險些被門檻絆倒。張閻再也忍不住笑起來。王閱聽到笑聲,朝外面瞪了一眼,捏捏自己肉呼呼的胳膊,又撩起衣擺看看軟乎乎的肚皮,嫌棄地皺起眉。我的小孩六點多,天已大亮。盡管快進入八月了,幸福村的早晨十分涼爽,這得益于村中茂盛而濃密的樹木,更得益于村後的青山。王閱伸了一個懶腰,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五髒六腑好像都被洗滌了一遍,整個人精神一振,沿着村中小道慢跑。晨風徐徐從村莊上空拂過,錯落有緻的屋頂上青色的炊煙随風飄搖,無言地描繪出一幅樸素而祥和的畫卷。村外,仿佛一望無垠的蔬菜園成為這幅畫卷裡最動人的景色。慢跑完,王閱腳步一拐,朝閱家蔬菜園的方向走去。“閱家蔬菜基地”是蔬菜園的名字,用的他的名字。這是張閻和蔣大鵬一緻定下的。因為蔬菜園規模越來越大,為方便以後管理,蔬菜園放在王閱的名下,王閱和張閻兩人一起占百分之七十的股權,另外百分之三十歸蔣大鵬,賬務更明晰。外人都以為蔬菜園是蔣大鵬的,王閱、張閻和蔣大鵬都沒有刻意去解釋。其實蔬菜園原來準備叫王家蔬菜基地的,但王這個姓氏實在太普通了,就改成了“閱家”,夠特别,也順耳。如今,蔬菜園已經成為遠近聞名的蔬菜基地,總種植面積近百畝。村裡,百分之六十的村民都和蔬菜園有合作關系。一部分村民直接将田租給蔣大鵬種,每年收取租金;另一部分村民在自家的田裡種蔬菜,但享受蔣大鵬的技術支持,田裡的産出按照一定的比例支付給蔣大鵬。這些都是敢于“吃螃蟹”的人,日子漸漸地好過起來。鄒俊明的福滿樓、飄雨鎮一中、棗花市豪情娛樂會所、飄雨鎮宏發織布廠和數間餐館和蔣大鵬的合作順利地延續到現在,使閱家蔬菜基地的名氣更大。連外地的蔬菜批發商也到這裡來進貨,遠銷全省。由于出村的路不太好走,不少批發商希望蔬菜基地能先幫他們把蔬菜運送到鎮上,蔣大鵬便在鎮上設立了一個蔬菜批發中轉站,因此還帶動了幸福村貨運的發展,好幾位家裡有拖拉機的村民幫蔬菜基地運送蔬菜到鎮上,一年到頭也能賺不少。蔣大鵬和林巧秀已經不再在鎮上擺攤賣菜了,而是把蔬菜批發給村裡的村民,或者開店,或者擺攤,這又給一部分村民帶來了賺錢的機會。總而言之,因為閱家蔬菜基地,幸福村的村民生活水平遠遠地高于其他村。村裡人和其他村的人來往時,說話的聲音都比其他村的村民要大。在這一批漸漸富起來的村民裡,王瑞的父親王青山和王明傑的父親王富貴尤其值得一提。他們兩人是繼蔣大鵬之後最先富起來的。王青山買了一輛小貨車,搞起了貨運,将閱家蔬菜基地的蔬菜銷往外地;王富貴在鎮上盤了一間店,讓他老婆照着,專賣閱家的蔬菜,搶在别人前面牢牢地占據了飄雨鎮的一部分蔬菜消費市場。後來,有人效仿王富貴開蔬菜店,但王富貴家的富貴蔬菜店已經打響名氣,成了鎮上的招牌蔬菜店,大多數老百姓買菜的首選仍然是這裡。因為這,蔣大鵬和村長的關系越來越好,帶來不少無形的好處。王閱到了蔬菜園,蔬菜園裡或者忙着除草或者忙着采摘的工人(同樣是在村裡請的)看到他,笑着地和他打招呼。王閱禮貌地一一回應,一邊打量蔬菜的生長情況,做到心中有數。從蔬菜園邊路過的村民看到他雙手背在背後一副視察的模樣,都一臉好笑,但心裡不是不羨慕的。有些人已經下定決心,如果下次蔣大鵬還需要租田的話,就把自家的田也租出去。孫春華從河裡捶洗衣物回來,一見王閱,在田埂上停下腳步,從裝濕衣服的籃子裡拎起一串紫葡萄遞給他。“閱閱,這串葡萄給你和張閻吃。這是嬸子剛才在河邊摘的野葡萄,雖然個頭小,但特别甜!”她臉上堆起的笑容甚至有些谄媚。王閱暗自搖頭。想當年他和張閻在孫春華家吃飯,孫春華就差沒有直接開口攆他們走,如今卻反過來讨好他。“家裡有葡萄,嬸子留着吃吧。”王閱擺擺手,對她點點頭,和她擦肩而過繼續往菜地裡走。孫春華臉上一陣燒熱,暗罵這小屁孩不識擡舉,卻不敢說出來。她家小剛還靠蔣大鵬吃飯呢。蔣大鵬手下如今有兩個得力的幫手,一個是孫春華的兒子趙小剛,另一個是蔣大鵬的妹夫,叫趙小江。攤子越來越大,蔣大鵬需要可以信任的人幫忙,就把他妹夫叫了過來。他妹夫也是農村的,家就在相鄰的趙家莊,過來做事很方便。聽說蔣大鵬打算從這兩人中提一個人做個小主管,孫春華有點急了,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出。王閱不在乎她怎麼想的,望着綠意盎然的蔬菜地,臉上浮起一個滿意的微笑。他和張閻這次出門并不光是為了玩,也買回不少品質好的蔬菜種子。豇豆、毛豆、芹菜、茄子……現在都可以播種。蔬菜地一年四季都不會閑置,意味着财源滾滾。王閱正做美夢呢,聽到有人叫他。“閱閱。”張閻踩着單車過來,到了王閱跟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腿長似的,單車停下後,潇灑地單腿撐地。“鄒俊明剛才打電話說他今天生日,讓我們去他那兒吃飯。”王閱嘴角抽了抽,跳上後座,“他上個月不是剛過生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隔個月就要過一次生日。”張閻踩下腳踏闆,單車平穩地前行王閱想到鄒俊明獨特的個性,有些好笑,“那就去呗,正好把給他買的特産帶過去。”鄒俊明時不時地過次生日說白了就是找借口和他還有張閻一起吃頓飯,有時候是在鄒俊明的店裡,有時候另外找餐館。不管是什麼感情都需要經營才能長久,因此王閱和張閻禮尚往來,也經常請鄒俊明吃飯。一開始鄒俊明還帶着鄭海燕,後來三人的小聚會就沒再帶她,鄒俊明說是怕有她在王閱和張閻放不開。吃過早飯後,張閻騎着蔣大鵬的摩托車載着王閱到鎮上。在福滿樓見到鄭海燕,王閱有一絲意外。鄭海燕笑着招呼他們,給他們開了兩瓶汽水。張閻把裝着特産的紙箱放在桌上。王閱說道:“嫂子,這是我們出去玩時給你們買的,希望你們喜歡。”鄭海燕掃了一眼紙箱,揚唇一笑,“你看你們,這麼客氣,謝謝了。中午沒事的話就在這兒吃飯吧,我親自下廚給你們炒幾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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