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夫人驚愕之下忙叫人抱進來,家中無幼兒,一時難尋乳母,而孩子又餓得直哭,老夫人隻得叫人先拿羊奶喂了。如此悉心照料了兩三日,仍不見有人上門來領,陳老夫人與兒子兒媳商議,幼子何辜,左右兒子兒媳膝下空空,便打算将此子收做親生。
是夜,陳老夫人并兒子兒媳皆得白發仙人入夢。仙人道,陳家家風端方,福澤綿厚,故有此子托付,需将其好生教養,十六年後,便有人來接走他。
夢醒後,陳老夫人捏着面巾跌坐在太師椅中,心中卻滿是憂慮。别的不為,她隻怕這夢寓意不妙,自己新得的孫兒,難不成活不過一十六歲。自此,陳家上下對此子照料愈發精細。好在此子生得良善,體格健壯,陳老夫人仍懸着心,但到底憂心漸解。
托夢以後,阿酒并未遠離。他化身為一隻喜鵲,日日在陳家盤桓。
他眼見着那孩子從閉着眼睛吃奶,長到能滾會爬,從一個大人懷裡到另一個大人懷裡,漸漸自己牙牙學語,能跑能玩。
他眼見着那孩子怕父親房裡的花渴、怕天井的錦鯉餓,于是提着小壺一日三次地給花澆水,自己剩下半顆發面饅頭,也要掰碎了給魚吃,最後花奄奄一息,魚翻了肚皮,家中大人們才知道小孩好心辦了壞事。
花和魚都是陳官人心愛之物,陳老夫人和陳夫人也不好越俎代庖。但孩子畢竟是孩子,陳官人再心疼也沒辦法,隻得讨來夫人買镯子的錢,重新養上魚栽上花,抱着小兒子,仔細地告訴他花該怎麼澆,魚該怎麼養,告訴他關心也要得法,愛不是你想當然的事。
阿酒在枝頭撲了撲翅膀,心說你們小時候怎麼都這麼傻。
阿酒還看過那孩子拿蟲子玩兒,用兩根筷子夾着,看夾到什麼時候蟲子才會爆出漿子來;或者是抓住一隻蒼蠅,揪掉它一隻翅膀,看它還飛不飛得起,再揪它的腿,看揪到第幾條的時候它才不會爬了。
這些事情,陳家的大人倒是沒能發現。
阿酒在心底歎了口氣,都是債。
日子久了,那孩子過得波瀾不興,阿酒也沒興趣時時盯着了,某一日把腦袋鑽進翅膀裡打了個盹,卻不曾想再睜開眼時,周身硬邦邦黑乎乎的,他沒明白怎麼回事,捏個法訣一掙,就掙了出來——原來不知是誰把他給埋了,也不知他睡了多久,土地都給踩了個結實。他心中打了個突,别是錯過了十六年之約。
震震翅膀,抖掉土屑,重新飛上枝頭,當年伸手扒着水缸邊往裡看的小孩兒如今已經長得比陳夫人都高了。
阿酒略略一算,幸好,而今這孩子不過十四五。
孩子十六歲生日那天,阿酒變回真身,來到陳家。
陳家門戶大開,陳家的幾位都端坐堂上。
那孩子今日打扮得比往日齊整,頭發絲和胳膊腿兒一樣一絲不苟的。陳老夫人拄着拐杖,眼神殷殷望着天際,見果真有個白發仙人踏雲而來,渾身的勁兒都松了。
阿酒站在雲頭,并不受陳家上下的禮。陳老夫人顫顫巍巍地垂着頭說道:“得仙師庇佑,我陳家有幸,撫養仙童十六載。仙童資質天成,不同凡俗,這十六年來恭孝勤勉、謙善和容,實不負仙師所托。而今陳家上下,惟祝仙師與仙童道業有長,年年歲歲。”
阿酒與仰着頭的小孩對視,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生,于親情上總是失敗的。
小孩問:“我和你走了,還能回來嗎?”
阿酒說:“能,你什麼時候想回來,我都送你回來。”
“真的嗎?”小孩說道,“你不要騙我,我聽得懂。”
“不騙你。”阿酒想笑一笑,但卻笑不出來。
逝者如斯,他還記着父親背着手走在他前面的樣子,還記得母親用小鋤頭挖小野蒜的樣子。
但他的父母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死在冬天裡了。
很多事一旦觸及便會使自己跌入深淵,阿酒能做的隻有過不去就放那裡。他既然計劃好了帶小孩兒四處看看,便要即刻啟程。
“我叫阿酒,你叫什麼名字?”阿酒問。
“我沒有名字。”小孩兒跟在他身旁,說,“母親說等我十六歲還沒被神仙接走的時候再給我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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