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要過年遷墳?正月裡動土那是大忌。”蘇明宇揉了揉顧豐年的腦袋,“徐毅恐怕不行了,他打算在死前把這件事做好,所以不得不趕時間。”顧豐年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我陪你去。”“還有我。”坐在一旁專心緻志吃西瓜的趙蕭插嘴,他是沒眼看一對情侶你侬我侬的,但是涉及到比較有意思的事情還是想插一手的。不過臨近出發的時候趙蕭卻怎麼都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證了,他找遍了自己的行李包和背包,還是找不到。他們是開車去搭飛機,車子會由熟人開回來。顧豐年已經坐到了車,駕駛座上的蘇明宇打開車窗,“你留下來,反正你也是去湊熱鬧。等張琳琳開車過來,你開車回家。”語氣很堅決,直接發動車子出發,不給趙蕭反駁的機會。等車上了主道,顧豐年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張硬硬薄薄的紙片一樣的東西,“你把趙蕭的身份證放進了我的口袋,什麼時候放的?”“出門的時候,趙蕭把身份證放在玄關那裡了。”然後蘇明宇摟着顧豐年的肩膀去搭乘電梯。“為什麼不讓趙蕭跟着?”蘇明宇幹脆地說道:“他還是回他父母家團圓吧,大過年的各人還團各人的圓。你不是很久都沒去過徐家村了嗎,你記不記得你曾往河下跳。”“我不是在跳河。”蘇明宇反駁道。蘇明宇笑起來,“反正我覺得你在跳河。”車子已經越開越遠,寒冬臘月路上車輛行人都很少,就算有也是急急忙忙往家裡趕。他們兩個沒有親人,隻有彼此,就算是在一輛行駛的車上,也可以算作團圓。顧豐年喝了保溫杯中的一口熱茶,他側着身跟蘇明宇講話,他的世界仍舊是一片黑暗,但是隻要開口就能得到回應。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會更三章起來( ̄︶ ̄) 求生這個世界凡是人都不想死,顧豐年很了解很贊同,也很熱衷做這門生意,不管是除掉老而不死變成賊的怪物,還是幫助那些有着不想死的渴望的老人。人一老,連聲音都變蒼老,更何況是容貌,顧豐年看不見張斌的容貌,但是完全可以想象到張斌已經是個耄耋老人。張斌喝的茶很香,那種香味有一股清甜的味道,如果忽視掉隐隐約約卻容不容忽視的臭味的話,香味可以說是蠻好聞的。“你要錢?”顧豐年背脊挺得很直,這是他的習慣,他面上帶笑,這也是他的習慣,“我喜歡幫助人,然後獲取一定的報酬。”杯子放回桌面的時候發出清脆的響聲,張斌很仔細地審視對面的青年,青年有一張讓人如沐春風的笑臉,有一張好看的臉,但是說話行事卻直接幹脆,似乎不知道忌諱和害怕。“我已經九十歲了,你說我還能活多少年?”顧豐年用手觸碰張斌遞過來的支票,他看不到,所以也不知道這張薄薄的紙上是寫的什麼數額,但是既然收到了報酬,那就已經足夠顧豐年行動起來了。“那您要借誰的命呢?”顧豐年淡淡說道:“比如,您的孫子錢小樹嗎?”錢小樹聲音遠遠傳過來,聲音洪亮,這是個非常年輕的年輕人,未來一切都是光亮的。顧豐年笑起來,張斌轉頭看向走進來的錢小樹。“爺爺,你和顧豐年在說什麼?”錢小樹進來,“我買了點水果過來。”顧豐年站起來,很禮貌地告辭。張斌沉默了,顧豐年收斂了笑意,表情變得沉穩又冰冷,上車的時候蘇明宇開動了車,顧豐年把支票遞給他。“這是什麼?”顧豐年歪着頭,懶成一團,“我的報酬。”蘇明宇沒有接那張支票,“張斌給的?”蘇明宇開動了車子,顧豐年表情迷茫,随意将手中的支票放在車子一角。“嗯,張斌給的,他想要永遠活下去。”顧豐年笑起來,“這種生意還真好做。”蘇明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麼讓人活下去,換風水也做不成。”顧豐年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頭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他和蘇明宇和好之後或者是彼此說開之後,交談變得更融洽了一點,顧豐年知道蘇明宇是自己從小認識的人之後,覺得更加熟稔了一點,說話間更沒了顧忌。“可以做到,隻不過是傷天害理容易遭到報應。”話這樣說,顧豐年卻沒有什麼特别的害怕情緒。蘇明宇在旁邊停了車,“那你還接這單活?”顧豐年似乎沒有感覺到蘇明宇壓抑的情緒,他眼中的笑意早就散了,但是唇角仍舊挂着敷衍地近乎冷淡的笑意,“報應這種事早就來了。蘇明宇,你想知道你父母到底是誰害的嗎?”蘇明宇的父母早年前接了一單活,受到顧豐年祖父的指點,提前三天出了門,然後在路上出了事。有個劫匪兇殘地殺了他的父母。蘇明宇沒有說話。顧豐年眨了眨眼睛,睜眼也好閉眼也罷,反正什麼都看不見,因為看不見,所以不管是說什麼都不需要看人的臉色。但是顧豐年仍舊伸出手去找蘇明宇的手。蘇明宇的母親很喜歡他,小時候常常抱着他,身上香香的,還給他煮好吃的面條吃。蘇明宇的手柔軟幹燥,顧豐年搖了搖他的手,似乎想要喚回蘇明宇的注意力。“我一回家,父母慘死在家裡的大廳,家裡全部都是血,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爺爺還來不及傷心,我的眼睛裡面就流出血淚出來,很快我便瞎了,成了一個瞎子。”顧豐年講話的時候總是不急不忙,不管是誰說什麼,都是那樣慢條斯理。蘇明宇擡起頭看顧豐年,顧豐年手指牢牢握着他。“我的父母生性良善,就連路上一隻螞蟻都不舍得傷害。所以我再也不信什麼報應了,這個世界報應太不可靠了。我得賺一點錢,才好找到誰讓我家破人亡。”蘇明宇俯下身将顧豐年的身體溫柔地抱起來,然後加了一個抱枕讓他靠着。“沒有理由嗎?”蘇明宇的問題就在顧豐年耳邊響起,顧豐年用手撫摸自己已經用舊用粗糙的背包,背包裡面除了雜物還有一張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紙,這張紙上染了血,缺了三個名字。顧豐年笑容飄散了,他的視線黑沉,他最後一眼看到的世界是绯色的,血從他的眼睛裡面流出來。“當然有。”顧豐年感受了一下柔軟的抱枕,“但是你查你家的情況,我查我家的情況。”蘇明宇不置可否,重新發動了車子。回去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經過高架橋的時候,外面的大型商城外面是一位知名男星的巨幅電子海報,之前這裡總是牢牢被顧文占據。“顧文其實是生了病。”顧豐年忽然說了一句,“所以他為了能夠繼續健康又英俊地活着,做了很多努力,雖然這些努力讓他一直不停往地獄滑下去。”蘇明宇應了一聲,然後不在意地說道:“是嗎。”顧豐年轉了個身,背着蘇明宇,“車窗可以開一點點嗎?”車子裡面冷氣很足,但是總覺得有點悶。聽顧豐年這樣說,蘇明宇将車窗打開一點,外面的熱風灌進來。“花是誰送的?”車窗一開,窗外的喧嚣好像也跟着進來了,顧豐年想起最開始那朵花,忍不住開口問道。蘇明宇語氣一貫的輕描淡寫,“大概是和我有仇的人。”顧豐年笑起來,沒有往下問。這個世界,吃喝拉撒,活着總是不太容易,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計較了。回去的時候華燈初上,趙蕭用白水煮了青菜,然後點了油膩噴香的外賣,正打算吃的時候蘇明宇和顧豐年回來了。趙蕭還沒動筷子,隻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吃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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