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碎堅果核的聲音,堅果果肉被嚼碎的聲音。原來被吃掉是這個樣子的。顧豐年笑了出來,“大概是被吃掉了吧。”二貝吃掉最後一顆堅果,“我問了其他同事,他們管轄的區域都沒有看到流蕩的影子。你的影子應該是被人無聲無息吃掉了。”蘇明宇沒有聽下去,轉身去廚房做饅頭,等饅頭放上了蒸鍋。客廳的兩人還沒有進行下一句對話。“二貝先生,您能吃饅頭嗎?”蘇明宇慢悠悠開口問道。二貝點了點頭,“有肉有魚就更好了。”蘇明宇笑了一下。二貝有點疑惑,“這是說沒問題嗎?”剛剛出來的趙蕭解釋道:“他說你想得美。”顧豐年笑了一下,“吃饅頭也挺好的。”饅頭出爐,熱氣騰騰的。四個人一人拿了一個饅頭啃,趙蕭覺得不熱鬧開了電視機。電視機喧嚣的聲音傳出來。顧豐年小口啃着饅頭,蘇明宇給他煮了牛奶,牛奶又甜又暖。趙蕭就着老幹媽吃着饅頭,看了一眼自家的舅舅,把老幹媽往那邊推了推。二貝不喜歡直接用老幹媽當醬,“趙蕭,昨晚我們準備的東西不是送到了嗎,拿瓶橘子醬過來。”趙蕭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橘子醬出來,“你就會吩咐我。”二貝笑而不語,開了橘子醬,甜度剛剛好,香甜适宜,“你要不要,掉影子的小夥子?”顧豐年搖頭,婉拒道:“我不需要。”“你這人被養得真别扭,嘗一嘗新鮮的東西也挺有趣的啊。橘子都是我們那邊自己種的,做成橘子醬賣相好味道也好。”顧豐年笑着不說話,仍舊是吃着他的白面饅頭。二貝吃完飯就說有事出了門,順帶帶上了趙蕭。于是變成顧豐年和蘇明宇兩個人待在家了。蘇明宇沒有說有事,他端上果盤,“有瓜子仁、葡萄、松子、堅果、核桃和零食,随便吃吃吧。”顧豐年卻說道:“其實我好想吃肉。”“那我們出去吃烤肉吧。”雖然并沒有冷到要穿棉襖出門的地步,但是冷風一吹,還是會凍得人瑟瑟發抖。蘇明宇開着車帶顧豐年去吃烤肉,顧豐年安安靜靜坐在副駕駛座上,然後蘇明宇給他塞了幾顆櫻桃。“洗過了,是幹淨的,我嘗過很甜。”顧豐年吃了一顆櫻桃,果然很甜,青年笑起來,眼睛彎彎,單純稚氣。 漢堡二貝啃着漢堡,趙蕭也啃着漢堡,兩人坐在商場的休息椅上一起啃着漢堡。“好吃吧,舅舅。”二貝吃着漢堡,“趙蕭,你給我去買個炸雞腿。”吃完了快餐,二貝坐在一旁語重心長,“趙蕭啊,我們剛剛吃的食物不太健康,下次别吃了。”趙蕭默默看着他。二貝一臉坦然。“你真不要臉。”趙蕭徹底服氣,這才說起正事,“我們真的得去找那個什麼張斌嗎?”二貝嚴肅地點點頭,“續命違背天理,我得去看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是這樣的話,那個叫張斌的不就得死翹翹了嗎?”二貝說道:“生老病死,人間常态。”這裡倒是多了一點長者的威嚴,但很快二貝拿出堅果開始咬着吃的時候,趙蕭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肉被烤的滋滋作響,散發出獨特的香味,烤好的肉再蘸上調料,趁着熱吃進肚子裡,這就是烤肉獨特的魅力。吃完烤肉下了雨。雨點打在車窗上,雨絲交錯着。顧豐年口腔裡還有薄荷糖的味道,衣服上沾了一點烤肉的味道,有種熱鬧的感覺。蘇明宇沒有發動車,說道:“趁着天還沒有黑,我們聊一聊吧。”兩個人像是在一個孤島裡,緊閉的空氣,外面會發生什麼都是非常遙遠的事情。顧豐年轉過頭看蘇明宇,眼睛裡沒有光。蘇明宇像是被刺痛了一樣,移過了視線,“你覺得自己什麼時候會死?”聽到這樣的話,顧豐年甚至還笑了一下,“很快的,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我大概就會死了。我的包裡還有現金,還得麻煩你處理一下我的屍體。”顧豐年的語氣一直都很平靜,尤其是對自己要死的事非常冷淡,就好像覺得并不是一件值得關心的事情。蘇明宇伸出手重重地擰了顧豐年的臉頰,“你真是個蠢貨,又蠢又傻!”顧豐年愣住了,有點無措和不解,這個時候看起來才像是個活人。“如果身體出現問題,那就找出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乖乖等死?!你腦袋裡裝的是漿糊吧。”蘇明宇語氣越說越冷淡。顧豐年卻一直很冷靜,甚至連嘴角邊的笑容都沒有變化,“除了等死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顧豐年伸出手,向蘇明宇示意,“來,握一下。”蘇明宇握住了他的手。這個握手隻是輕輕地碰到了一起,手指和手指相交,有點客套的一個握手,但畢竟是握手,皮膚接觸的時候,兩個人自帶的溫度會進行交換。就算松開了,也還殘留着觸碰時候的感覺。顧豐年的手指帶着一點點溫度,雖然仍舊是冰涼的,但是好歹不算僵硬了。“現在還算比較暖和,等到天黑的時候,身體就會冷下來,像是久病垂危一樣,身體再也沒有用,又沉重又冰冷,呼吸的時候連心髒都會抽痛。”“我曾經想變成了一個瞎子,倒不如死了比較好,死了,所有人記挂的是你的好,腦海中留的都是别人的好。”“後來我習慣了,有一年下了大雪,你知道嗎,落雪的時候真的是沒有聲音的,但是會很冷。雪景肯定很美,但是我的鞋襪都濕透了,所以隻感覺到好冷啊。”顧豐年雖然抱怨着好冷,但是表情依舊是平靜的,就連笑容都沒有變。“我已經習慣了,沒關系,從我父母死掉的那個時候起,我的人生就已經死掉了。我甚至找不到兇手,我連問為什麼的人都找不到。”顧豐年抽回了手,人類真溫暖啊,笑容變得真誠了一點,“明宇哥哥,我很感激你,等我死了我會保佑你的。”“那你要保佑我什麼,升官發财成家立業?”蘇明宇認真地詢問。顧豐年想了一下,謹慎答道:“等我死了,就能知道能保佑你什麼了。”蘇明宇笑了一下,似乎覺得顧豐年的話很好笑,但很快表情嚴肅起來,“如果你要死,那你死掉之後的命可不可以借給我?”顧豐年“啊”了一聲,“什麼?”“既然你要死,那麼你剩下的命能不能借給我?”蘇明宇重複了一遍,他側着頭靠近顧豐年。顧豐年毫無反應,仍舊挺直着脊背坐在副駕駛上,眼睛呆呆看着前方。如果是以往,顧豐年第一時間就能發現别人的靠近,但是現在卻連這個都發現不了。顧豐年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蘇明宇側着頭看他,絲毫不感覺到厭倦。許久,顧豐年才回答,“也許我根本沒有那麼長的命。”他抿着嘴苦澀一笑,偏過頭碰巧碰到蘇明宇的臉。非常輕微的一次觸碰,顧豐年的嘴唇稍微觸碰到了蘇明宇的臉頰。蘇明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顧豐年連聲說着:“抱歉,抱歉,我沒發現。”明明道歉的不該是顧豐年,但顧豐年像是做錯了一樣連聲道着歉。蘇明宇按住顧豐年的肩膀,“你性子也太軟了點。”顧豐年很坦然地回答:“誠懇道歉,别人看你是個瞎子,好歹會讓你幾分。”“如果有人不讓呢?”蘇明宇松開手,坐正了身體,“世界上總有這種人,而且還多得是。”顧豐年垂眸,“要麼我吃點苦頭,要麼讓他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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