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的動靜不過片刻之後便傳到了秋明堂,米玉顔小憩片刻醒來,正是一身輕松,聽得應六帶進來的消息,不由挑眉笑了笑,龍騎衛果然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隻是不知道,他們會如何處置譚八。
微微沉吟片刻,米玉顔看向正端着碗小米粥,喝得慢條斯理的裴二問道:“二哥,譚八此人,你怎麼看?”
裴二怔了怔,才放下粥碗:“姑娘這是?”
“兵書上寫過,兩軍交戰,最忌敵情不明,若是能把譚八留下,能不能弄明白敵情說不定,但是興許能亂一亂敵方軍心?”米玉顔面上帶着淺笑,可玄音怎麼看都覺得那笑容,像隻狡猾的狐狸,他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師妹。
裴二微微點頭:“是個好主意,不管譚八說與不說,都是對咱們有利的。更何況,譚八知道的還不少,在婆娑暗城能動用的力量也不可小觑,譬如那些匪寨,其實就掌握在他手上。關鍵是,經此一事,他在西南,隻怕已經是走投無路了。”
米玉顔眉眼間露出些意外之喜的表情:“呦呵,他有這麼大權限,那就看他聰不聰明了,六哥,你猜,他點了人馬準備去哪裡?”
“姑娘是覺着,他不會再回婆娑暗城?”應六問完又搖了搖頭:“這不太可能,譚八對城主還是忠心耿耿的,這些年明裡暗裡,從未聽說他忤逆過城主命令,既然是城主遣來使召喚,他應該不可能抗命才是。”
米玉顔笑着搖了搖頭:“他要是個聰明人,就不可能乖乖回去婆娑暗城,至少眼下不會回去,狗急了還會跳牆,他握着那麼多匪寨不用豈不可惜?斬草還不如除根,隻要能用匪寨牽制住山門,他就能在蔺南城直接把郁縣尊給除了,你們覺着,到時候蔺南城那幾位大人,會上個什麼樣的折子給朝廷?”
說完這些,米玉顔又看向一臉茫然,面色還透着慘白的玄音:“師兄,你确定不吃一點?待會兒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出手。”
玄音直到此時手都還在微微顫抖,心跳得厲害,那麼多人,跟砍瓜切菜一樣就死在他面前,尤其是那鮮血狂奔的場景,别說閉上眼,就是稍微安靜些,都能在他眼前閃過,從回來就開始吐,别說喝粥,連水喝下去都反胃,就連謝老大夫給他煎的藥,都吐得一幹二淨。
玄音下意識搖頭:“我不吃,我不餓,你想讓我幹什麼?”
米玉顔帶着絲不屑搖了搖頭:“啧啧,師兄,你這樣子,好像實在也幹不了什麼了,這樣吧,你就安心在謝老爺子這裡休養幾日,等風平浪靜,你不魔怔了,直接回去山門便是,往後,也别再出來了,血雨腥風的,确實不太合适你這樣兒的……”
“我什麼樣?我不就是第一次殺……那啥,有些不适應,再說我殺的都是強盜,都是罪大惡極的……”
待得玄音咬牙切齒喋喋不休一番之後,米玉顔點了點頭,一幅很贊同的模樣:“師兄說得對,師兄就是在替天行道,不過既然是替天行道,怎的一幅罪孽深重的模樣,這是做給誰看?給我看的嗎?要不師兄回去問問你師傅和掌教師尊,是我不該逼你嗎?”
說到最後,竟有一絲咄咄逼人的意味,隻是說完,也不再看玄音,直接問了裴二和應六:“二哥六哥,怎麼說?”
裴介和應童已經明白過來,他們姑娘适才說得那麼明白之後,又突然把矛頭指向玄音,實際上不僅是一種變相的教導,也是在給他們厘清思路的機會。
裴二已經喝完那碗粥,放下粥碗道:“還在那處山谷紮口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了譚八,都留下,姑娘以為如何?”
應童又補充了一句:“讓裴二斷後路,我跟着姑娘在前面,譚八嘛……”說着便看向已經端起碗喝粥的玄音,意思很明顯,反正他這會兒相當于廢人一個,不若讓他把譚八帶走,眼下這西南,也隻有山門合适藏下譚八,也隻有山門,才能安定譚八的心,說不得,倒還真能為己所用。
米玉顔一臉欣慰地點了點頭,卻又道:“換個地方吧,等過完那段峽谷,善後便宜些,大路上是要走人的,都堆在那裡,不太便宜,别吓着人。”
應六和裴二立即明白,出了峽谷一側便是蔺江,人丢下去連個泡都冒不了,便也不再多話,隻是極為利落地起身出門了。
玄音頂着惡心眼下嘴裡的米粥,又看着那兩個人說了段沒頭沒尾的話,便徑自出門了,許久才晃過神:“什麼意思?他們想讓我幹什麼?”
米玉顔笑了笑:“師兄你慢慢吃,吃完了,就是打個包回山門,掌教真人定會誇贊與你。”
“打包?打什麼包?”
“打包帶個人,這個人很重要,别的地方不安全,他也不敢去,隻有山門最合适!”米玉顔依舊是一幅笑模樣:“怎麼,師兄不會已經連這麼小的事,都幹不了了吧?”
玄音有些遲疑道:“人家來投奔,和我們主動帶回去,那不是一回事,這樣貿貿然,怕不是要給山門招禍?”
米玉顔見玄音終于神思歸心了,才換下那副說笑的表情,很是鄭重道:“師兄才剛應該聽明白了,已經有人在向婆娑暗城下手了,這兩日的事情,就是個大局,第一步要打到什麼程度,現在還說不清楚,這樣的情形之下,山門已經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如若我所料不差,昨日蔺南山上,掌教師尊應該已經收拾幹淨了,今日師兄要帶回去的這個人,人稱譚八爺,是婆娑暗城對外掌總的人,那些匪幫,都着落在此人身上,興許,山門安危也在他身上,這樣的人,你說掌教師尊會怪罪你給山門惹禍嗎?”
玄音見米玉顔滿臉正色,便知曉她不是在說笑,隻深吸了口氣,将手裡的粥一口氣喝幹,便站起身道:“既如此,還等什麼,我定會平安将此人帶回山門,交到師傅手中。”
“不過,你們要去幹什麼?不和我一路回去嗎?”
米玉顔搖了搖頭:“人都招來了,就不能再放回去,省得以後還是要多費手腳,放心,我們很快的,到時候我會再向二位師伯禀明此間事宜,你直管相機行事,不要管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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