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老五神出鬼沒,經常半夜歸來,而且總是興奮的不得了。有時還會坐在床上捧着一張小紙片唏噓感慨,自己偷偷的笑,有時還把紙片捧在胸口,做陶醉狀,如瘋似颠。
趙海知道那一定是才女寫的情詩,後來習慣了,也不覺為怪。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發現老五的皮帶上竟然挂了一個暗紅色香囊,又過一段時間,在天還不是很冷的時候,老五的脖子上又多了條圍巾。
老五和趙海住上下鋪,靠近宿舍的門,老五住上鋪,趙海住下鋪。門口兩邊各有四個壁櫥,最上面的是老五的,最下面的是趙海的。因為離的近,所以他們倆個也經常會在睡不着的時候談心。
老五來自于北方的一個中等城市,那裡盛産鋼鐵,經濟比較發達,一切都顯得蒸蒸日上、生機勃勃,他父母是鋼鐵廠的工人。老五的性格中帶着點快活的意味,對什麼都充滿了信心和不在乎的神情。但是他的天性又和趙海有着非常多的相似之處,所以他們比較談的來,也經常談的比較深入,尤其是感情上的問題。
有一次晚上,他們談到了自己的初戀,趙海說自己在初中的時候曾經喜歡過一個女生,當他講述這些的時候,他的眼前還不時閃過那雙動人魂魄的大眼睛,他的心裡卻充滿了深深的哀愁。
那個女孩子在他心裡是最深的烙印,他和她在不同的班級,可是他每天都會從她班級的門口經過,往她的座位上看一眼,然後就激動得渾身顫栗,隻要她明眸善睐的目光往他身上那麼一瞥,他就會幸福的發狂,一整天都會沉浸在快樂之中。
那時男女生相互之間不說話,而且學習也很緊張,所以他們幾乎從來沒有講過一句話。後來初中畢業的時候,他們考上了不同的高中,從此以後,音信全無。高中的三年,趙海整天沉浸于傷感悲哀之中,對什麼都沒有興趣,他覺得自己失戀了,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每天夜裡,當趙海想起來這些,就痛苦的發狂,淚水不住的往枕頭上滴落,可是他把這些埋藏在心裡,對誰都沒有說過,現在他對老五講述了這些。老五唏噓感慨一番,也講述了自己高中時的一些經曆,他說:
“那時侯我也是班幹部,屬于班級裡面的活躍分子,也曾經在同學們面前做出過幾件令人矚目的事情。所以,我分明能感覺到很多女生對我投來愛慕的目光。可是,那時我卻視若無睹,唯獨同班的學習委員好像對我并不怎麼關注,這樣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悄悄的觀察那個女生,發現她身上也具有某種可貴的性格和獨特的魅力。
從此,我仿佛對她産生了愛情,經常用急切的眼神尋找她的目光,每天看不到她就覺得心慌意亂,我覺得自己墜入了情網,可是那個女生對我還是很高傲的樣子,似乎并沒有動心。
我覺得心裡很憤怒,認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這樣反而激發了我的征服欲和占有欲。所以,也學着那些壞學生的樣子,給她寫信,寫了一首朦胧詩,塞到了那個女生的抽屜裡,本來非常自信的我以為自己隻要稍有表示,别人就會投懷送抱,可是事情卻沒有按照我自己預料的那樣發展。
那個女生以前本來和我還無拘無束的交往,比如為了班級的工作商量事情,說話還比較自然,可是自從那封信之後,她竟然躲着我,甚至看我的目光中也帶着鄙視和厭惡。我不甘心失敗,又寫了一封很露骨的信,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可是沒有想到!”
老五講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仿佛想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緒,趙海也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一些激動的感覺。過了一會兒他接着講:
“沒有想到她——那個我為之瘋狂颠倒——為之付出了純潔感情和最初的愛的那個女生!竟然把我寫的信交給了班主任!”
老五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又停了一會兒,他接着說: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學習成績已經倒退了好多,班主任也找我談話,很快同學們也都知道了,很多人對我指指點點,我的威信一落千丈!甚至一些壞學生也在我的面前肆無忌憚起來!我傷心的辭掉了班長的職務,埋頭學習,可是臨近高考了,本來以我的學習成績應該考上一個重點本科的,可是現在隻考了個這麼樣的專科學校!
那個女生考上了北京的一個重點大學,她給了我一生最殘酷的一擊,讓我幾乎一蹶不振!後來,要不是遇到林紅,我可能還會繼續沉淪下去!哦!遇到林紅之後,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情!啊,偉大的愛情呀,你為什麼這樣姗姗來遲?”
老五是一個感情熾烈的人,他和趙海還是有着本質的區别,他的内心裡沒有自卑的影子存在。他自信、坦蕩,真誠,又稍微有些自我。發怒的時候,從來不顧及别人的感受,他的行為準則是:我就是我!走自己的路,讓别人說去吧!
老五最近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每次在大家面前出現的時候,又紅光滿面,那種幸福與激動簡直無以言表。有時趙海想自己好歹也是半個媒人,就想探聽些他們的戀愛内幕,可是老五總是笑得合不攏嘴,像一個高明的外交官一樣,所答非所問,趙海知道老五不願意自己分享他的幸福,也隻好作罷。
趙海偶爾會在校園裡碰到老五和林紅并肩而行,他們總是遠遠的牽着手,雖然除此之外并沒有别的身體接觸,但是那種微妙的默契是世界上最愚笨的人也能感受出來的。
趙海停下來和他們打招呼,才女沖他嫣然一笑,羞怯之态頓顯,整個人像一朵娴靜的水蓮花。
老五卻總是目光灼灼,表情中好像帶着一些強悍和霸道,看趙海的眼神似乎有敵意,匆忙打個招呼就趕快跑了。趙海隻好在背後看着他們的背影,感慨萬千,無比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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