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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村東頭的河灘（第1頁）

中午吃過飯，趙海對母親說想到河灘裡随便逛逛，便出門了。他順着門前的一條小路往東走，路兩邊是各種各樣的樹木，有楊樹、槐樹、榆樹和桑樹等，枝葉繁茂，樹幹粗大，姿态各異。

樹上有知了在拼命鳴叫着，幾隻喜鵲在樹叢裡飛來飛去，悄無聲息，隻是在仔細分辨時，可以聽到樹葉的沙沙聲，可以看到樹枝在微微搖晃。

一群麻雀很快的飛起，落在不遠的一片草叢裡，然後可以聽到像一群小孩子吵架似的叫聲。幾頭黃牛卧在陰涼的樹下，嘴裡反複咀嚼着，口角流着白沫，眼神仿佛老太太一樣無精打采，耳朵和尾巴卻很機警地趕着成群的蚊蠅，樹樁的周圍是被牛踩出來的一圈裸露着的黃土地，上面散落着一堆堆牛糞，在那一圈黃土地的周圍，是瘋長得很深的雜草。

這時一條黑狗邁着輕盈的步子跑過來，看見東張西望的趙海之後，似乎變的很膽怯起來，夾着尾巴，低眉順眼地繞了個彎，跑了。趙海回頭看了它一眼，隻見它跑到一棵樹下，跷起一條後腿來，在那棵樹下撒了泡尿，然後又膽怯的回過頭來，發現趙海正在看它，它仿佛很害羞似的飛快跑了。

路邊的一垛柴草旁邊，有一隻公雞正對着一隻母雞獻殷勤，它圍着那隻肥胖的母雞打轉，咯咯地叫着，張開一隻翅膀，仿佛在跳舞一般。趙海含着微笑頗有興趣地看着，那隻五彩斑斓的公雞仿佛發現了有人偷窺，便昂首挺胸，做出威武的樣子，嘴裡發出警惕的咯咯聲，那隻老母雞扭動着肥胖的身子跑到草叢裡了。

趙海繼續往前走，迎面走來一位大伯，胳膊上挎了一個籃子，肩膀上還扛了個鐵鍁，大老遠看見趙海就眉毛眼睛亂動起來，裝作驚訝的樣子說：“咦？這不是小海嗎？小海呀，東邊那河裡又漲水了，又過魚了，趕快回家拿網子去吧，哈哈！”

“呵呵！”看着老伯笑的那樣開心，趙海也笑了起來，這個老伯最喜歡開他的玩笑，從小見了他就這樣。

“大伯吃過了吧？”

“吃過了，去地裡看看，你現在也是大學生了，也不去捉魚了！唉！過的真快呀！我們這些老家夥都老了！”

大伯一邊感慨一邊笑呵呵地走了，趙海又往前邊走，當他踏上緊靠村邊小河上的小橋時，停下了腳步，站在橋上看着那流淌着的河水，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就是在這裡捉魚、洗澡。強烈的陽光照在水面上，他仿佛又看到了一群光屁股的小孩子在玩耍，在戲水。那透明的水呀，映着陽光變的五顔六色，和着河岸兩邊濃密的綠葉，仿佛已經成了一個不可觸摸的夢幻了。

他低頭再看看這流水，同樣的季節，同樣的地方，這流水已經變的污臭不堪，再也沒有小孩子在這裡洗澡了，再也沒有魚兒在這裡遊動了！他擡頭望望遠方，他清楚的記得，那裡曾經有一片濃密的荷葉，這個時候應該是荷花開放的季節了吧，可是到哪裡尋找荷花的蹤迹？哪裡還能聞到沁人心脾的清香？這裡什麼也沒有了，隻有一條臭氣熏天的臭水溝！這個少年的心呀，總是渴望美好的東西，可是童年是短暫的，現在的他已經長大成人，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翩翩少年郎了！可是兒時記憶中的美好事物卻都無法找到了。

他又繼續向着東邊走去，到了村莊的外邊，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田野裡一望無邊的綠色令人心情又舒暢了一些，若不是空氣中有一股濃重的農藥味，他真是禁不住要深深吸口氣，高聲唱那麼幾句了！他看到一塊打麥的場子，那兩棵大樹已經被砍伐了，現在隻剩下空空的樹坑。

他記得以前自己就是在這個地方，伏在草叢裡，在朦胧的月光下，偷偷地看同村的幾個青年練武術，可是不幸被他們發現，說自己是楊露禅偷拳，害得他自己羞愧得無地自容。現在想起來這些往事還是那麼有趣，他不禁搖了搖頭，笑了起來。

往前再走幾步，到了一個下坡，這裡是一個高地和低窪地的分界線，下去之後就到了河灘——自己兒時玩樂的天堂和探險的迷宮。他迫不及待地向那裡望去，一條在刺眼的陽光下變得清晰的綠飄帶橫在眼前，那是一片防護林，過了樹林那邊有一條渾濁的河流，因為是明朝一個名叫賈魯的官員負責開鑿，所以人們稱之為賈魯河。

那裡是趙海兒時心目中的天涯海角，是世界的盡頭。那時他從來不敢像有些大孩子一樣遊過那令人頭暈目眩的河流，到寬寬的河對岸偷人家的甜瓜，他甚至連走到河岸的勇氣都沒有，那一個個旋渦對他充滿了令人恐懼的誘惑！

這個河灘方圓幾公裡以内，原來到處都是水，水邊有各種水草和茂密的蘆葦，蘆葦裡面有各種各樣的水鳥，他還曾經在這裡看到過幾隻丹頂鶴，那時他伏在草叢裡，夕陽西下了，月亮剛剛升起，那是中秋前後的一個日子，家人在地裡出花生，大人都回家吃飯了，隻留下他一個人在那裡守着，他饑腸辘辘，又快活異常。

因為在這個空曠的地方，隻有他一個人，這一切仿佛都屬于他的了。圓圓的月亮挂在天上，露水濕漉漉地打在身上，周圍的小蟲子在唱歌，田野中卻顯得那麼靜谧。他一個人并不害怕，雖然在爺爺的墳前，可是并他沒有想起來爺爺講的故事中的美女蛇，也沒有想起來奶奶說的狐狸精，甚至連小鬼的念頭都沒有出現，隻是覺得田野上的風和冰涼的露水讓他的胳膊一陣陣發冷。

突然，他記得很清楚，他聽到一聲很好聽的叫聲，他扭過頭去，往低窪地那一片水泊裡一看，那種美麗的景象把他迷住了。在那明晃晃的水泊裡，幾隻長腿的丹頂鶴在那裡栖息，它們時而張着翅膀呼朋引伴，時而勾着頭整理自己的羽毛，時而在水中快樂地奔跑，在月光下激起一串串銀光閃閃的水珠。

他驚呆了，趕緊伏下身子，趴在散發着泥土香氣的草叢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他多麼希望這幾隻天外的來客能夠在這裡長久居住。可是他知道，它們不過是路過這裡，這裡并非是它們的家。他就想，那麼我多欣賞一會吧。可是不一會兒，家裡的人帶着飯來了，因為看不到他，就扯着嗓子喊，這聲音驚動了那幾隻鶴。它們扇動着寬大的翅膀陸續飛走了，他看着它們在月光下，在幽藍的夜空裡，伸着長長的腿，緩緩向着月亮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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