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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潔白的雪（第1頁）

這一夜，北風呼嘯，吹的窗戶陣陣作響，後半夜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可是趙海卻睡的很香甜，對外邊的一切變化和響動渾然不覺。天剛亮的時候，趙海的大哥把他叫醒，昨日的疲倦還沒有消退，他覺得渾身酸軟無力，頭沉甸甸的，一動也不想動，可是他心裡卻有個聲音要自己趕快起來，因為大哥的同事們一會兒就要來上班了。

他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跟着大哥回到樓上，這時樓道裡已經有人在走廊上做早餐了，趙海一聲不響的跟着大哥，他覺得自己真想找個地方趕快躺下來，他的頭仿佛喝醉酒一樣難受，也顧不得和大哥的同事打招呼就走了過去。大嫂已經上班去了，大哥問他想吃點什麼東西，他說什麼都不想吃，隻是瞌睡，想接着睡。然後，大哥急匆匆上班去了，趙海倒在大哥的那張大床上又接着睡了起來。

半晌的時候，趙海聽到有人開門，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大哥回來了，手裡拿着幾根油條，叫他起來吃東西。他感覺精神好了很多，便爬了起來，洗了把臉，吃了起來。大哥則坐在旁邊對他說：“剛才我給咱爸打了電話了，下午他抽空過來把你送回去。等一會兒，你吃過飯去澡堂子裡洗個澡，中午回來吃飯。”

然後大哥給他收拾好毛巾和香皂等物品，又給趙海幾塊零錢，就又匆匆上班去了。趙海吃過東西，感覺渾身又充滿了力量，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走出門外，發現太陽已經出來了，夜裡的大雪覆蓋了所有的東西，把大地、房屋和樹木又變成了一個童話般世界，他感到心情非常愉快，簡直像唱歌或者跳起來。

院子裡的雪已經被掃出來一條小路，可是他看到路邊晶瑩的雪在陽光下閃着誘人的光，不禁上去踩了幾腳，那雪發出“咯吱”的聲音，便出現了幾個腳印，他看着那腳印，心裡又充滿了愧疚，就對那雪說：“真是對不起，我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想上去踩上兩腳，可是沒有想到，卻破壞了你的美麗和純潔！”

他不再去踩那潔白的雪了，覺得那樣簡直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是一種可恥的行為！難道喜歡什麼就要去留下自己的印記嗎？那樣太自私了！他甚至想到了胡靜，這個美麗純潔的女孩子難道不是像這雪一樣純潔無瑕嗎？自己對于她，不也是如同對待這雪一樣嗎？也許自己隻有遠離她才是應該的，因為自己什麼也不能給她，也許還隻會帶給她傷害！他的心頭那點快樂又被一種憂傷代替了，這時他走過一家音像店，裡面傳來郭富城的歌曲，他聽着那歌曲的旋律，不禁也跟着唱了起來：“我是不是該安靜地走開，還是該勇敢留下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偉大和崇高起來，他對自己的說：“對，我就是應該離開！這樣也許才是真正的愛她！”他又接着想，其實也許那個什麼馬輝或者陳華更加适合她，他們可以照顧她，幫助她，自己卻什麼也無法付出。也許是自己自私，不願意付出，也許是自己一無所有，而無能為力！他突然又感到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在這個大街上，在這個十字路口，在燦爛的陽光下，在這美麗純淨的雪地裡，他覺得自己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他不禁又想起來賈老四，還有以前賈老四喜歡唱的歌曲：“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趙海現在也突然想吼那麼一嗓子，可是賈老四後來連歌曲也不唱了，整天沉默寡言，自己比他仿佛還要好一點吧！

他用力一揮手，對自己說：不要想這些令人難過的事情了吧！你看這陽光多麼燦爛，給人感覺多麼溫暖，一切都會好的！

他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大街上的人群，路邊有好多賣菜的農民，一個個都穿着厚厚的棉襖，女的頭上圍着圍巾，男的有的戴着帽子，有的頭發亂蓬蓬的。每隻手都凍得幹裂着，黑黢黢的如同幹癟的樹根一樣，他們站在路邊的雪堆裡，縮着脖子。可是當有人買菜的時候，男的就把煙卷往嘴裡一放，用一隻大手抓起滿是冰碴的蔬菜往秤上放，看的趙海不禁打了個寒戰，仿佛是自己的手接觸了那冰冷的蔬菜一樣。

有時一些買菜的人來了，幾個賣菜的婦女就同時上前招呼，好像一群争搶食物的野狗。他覺得心裡有一股悲哀來，這是生活的逼迫呀！他們不但要站在這裡受累受凍，還要抛棄掉自己的人格和尊嚴，而就是為了那一毛兩毛的小錢！趙海的心裡有些鄙視起來。

可是突然他又想起來，這些人也許都有孩子和老人，那些孩子也許正在蹦蹦跳跳上學吧，也許那老人已經風蝕殘年需要人照顧了，這些人有什麼辦法呢？為了生存，為了家人的幸福而犧牲自己，這難道不也是一種偉大嗎？

他想到這裡，不覺又感動起來了，覺得自己才是渺小的，如果要自己為了親人而犧牲尊嚴和幸福，自己是否做得到？他覺得這個問題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趕快走過這個菜市場，把目光轉向了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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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縣城的建築看起來低矮破舊，道路也曲折坑凹，他感覺這裡用滿目瘡痍來形容最恰當不過了！怎麼？自己在大城市上了幾年學，眼光也變化了嗎？他心裡有些疑惑了，這裡在幾年前自己上高中的時候，還是那麼羨慕的地方，怎麼突然變的開始有些鄙視起來呢？

他想起來，那時來縣城參加考試時，自己怯生生地走在大街上，覺得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是多麼的幸福和高貴呀！那時的夢想就是在這裡随便找個地方上班，哪怕去路邊的小店裡當個小夥計，他也覺得那是一種可望不可及的事情！那時他看到那些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夥計，是多麼的羨慕他們呀！甚至還産生出來一些嫉妒來，認為自己如果和老闆講一下，一定會幹的更好！

可是，現在自己看到這裡的時候，竟然感覺像換了個地方，難道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或者這個地方經過了歲月的風沙，真的變的破舊起來了？他努力地分辨着路邊的建築，覺得這些建築并沒有多少變化，而且還多了幾個看起來比較巍峨的新建築，有個竟然是四層樓！頂樓上面還修了個小亭子一樣的尖頂，他覺得這個完全可以取代縣政府的那個樓，而成為這個縣城的标志性建築，或者可以讓縣城的人們引以為自豪了！他接着想：說不定那些剛進城的農村學生還會以此為背景拍幾張照片呢！

他終于到了澡堂子，裡面陰冷潮濕，到處都是髒兮兮、黑糊糊的，空氣也污濁不堪，充滿了煙草味。他又皺了皺眉頭，想道：這裡還沒有我們學校的澡堂子幹淨！不過縣城好像也就隻有這麼一個澡堂子，那水池裡的水看起來已經有些渾濁了，能看得到水裡漂浮的一些肮髒污垢。淋浴有些水龍頭壞了，剩下的則有幾個人在等着用。

他心裡又産生了一些悲哀的想法，老天呀！将來我就要在這裡終老一生嗎？難道這裡将來就是我的栖息之地嗎？他的情緒低落了，覺得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義，一切的夢想都變成了肥皂泡，在那肮髒的水池裡擴散，和那裡的污水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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