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背叛了您,”老者的聲音沉穩而冷靜,穩穩當當地落進他耳中:“老朽跟着您數年,自然知道您的規矩,背叛者當絞首,但老朽還不想下黃泉,所以能不能請您——放過我呢?”
“放過你?”花子眯起眼,手杖的木托成了刀鞘,被拇指一挑,溢出一點利刃的寒光,“你大可試試,看我會不會放過你。”
“您最好别動,七号大人,”齋藤後退兩步,槍口抵着八尋的太陽穴,食指扣在扳機上打轉,“您在意八尋小姐,否則您也不會趕來,不是嗎?”
花子冷哼一聲,笑道:“你威脅我?”
“當然不是了。”
老者颔首,另一隻手飛快地抽出匕首。花子聽到了一聲細微的聲響——像是利刃劃破衣料,尖端剜入血肉,接着是八尋甯甯的悶哼,她緊皺着眉頭,已經極力想要壓住舌尖的痛呼,卻還是從齒間溢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殷紅的液體從她那件髒兮兮的群擺上滲出,紅得紮眼。
老者笑了起來:“我這是在——強行控制您啊。”
“您覺得,在這樣的境遇之下,您還有任何可以和我談條件的餘地嗎?”
源光清楚地聽到了咬牙切齒的聲音——隔着那樣大的雨,卻還是藏不住齒間血淋淋的殺意,驟然間爆發在雨中的壓迫埋過胸膛,幾乎要扼住了呼吸。不能輕舉妄動,對方手裡有人質——他在第一時間作出判斷,當即伸手去攔暴怒的花子,後者卻掙開他的手,表情平靜,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涼薄,那雙眼睛卻如同從繭中爬出的猛獸,轉瞬間迸發出滔天怒火。
“——你、找、死!”
在接觸到那個眼神的一瞬間,年輕的副署長隻覺得頭皮發麻,幾乎整個後腦的神經都炸了起來——比冷雨不知道鋒利了多少倍的寒意迅速遊走,沿着脊椎骨密密匝匝地爬上來,本能的危機意識在毛骨悚然中爆發,他的大腦飛速運轉,下意識地想要背過手去拔槍——
——然而花子的速度比他要快得多。他隻瞧得見寒光一閃,像是暈開的一抹銀絲融在雨中,轉瞬間消弭得無影無蹤。仿佛烈馬一聲長嘶,箭矢離弦而出,他甚至來不及看清花子在什麼時候拔出了刀——那柄手杖的杖芯裡藏着一把尖刃,在他手中幾乎要成了翻飛的虛影,連雨絲都被割裂成飛濺四溢的水珠。
雨太大了,轟鳴一浪高過一浪,他看不清花子的身影——畢竟他是那樣瘦小,皮膚白得近乎病态,平時總是裹在披風裡,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下。他從不知道他會有這樣強大的爆發力,幾乎是在轉瞬之間消失在黑夜中,那柄利刃擋住斜裡伸來的一支長槍,生生将脫膛的子彈壓回去,砰地一聲将硝煙斬斷。
“——全體注意!”他利落地給手槍上膛,準星對準了雨幕中腐朽的老者:“協助花子,保證人質安全!”
“了解——!”
第13章
在扳機扣下前、在那顆子彈脫膛前、甚至是在齋藤覺察到危險之前,花子已經如離弦箭矢般竄至眼前,擡手扼住了他的喉嚨。發紅發燙的槍管連帶着彈夾被齊齊割斷,他的手迸出青筋,湧動在雪白的皮膚之下,顯得猙獰又可怖。齋藤的呼吸陡然間急促起來,花子捏住他拎着刀的右手毫不猶豫地向下彎折——咔哒一聲脆響,那隻手被折成了一個詭谲的弧度,軟塌塌地垂了下來。
齋藤腳下一軟,險些跪倒地上,他被劇痛逼得尖叫,奈何喉嚨被扼住,隻能發出細弱的低吼,像是瀕死的野獸。那單薄的少年人眸子裡透出不加遮掩的嫌惡,像是丢開什麼垃圾一樣,将他摔在地上,鞋尖抵住他的喉口,聲音冷得徹骨:
“強行控制我?”
他冷笑一聲:“……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控制我?”
那柄泛着寒光的尖刃在瞬息間出鞘,刀反彎折的弧度像一彎寒月,少年纖細的手指穩穩捏着刀柄,撕碎了雨滴淬然落下——
“别殺他——!!”
他感覺到身側傳來了一絲阻力,孤注一擲似的,力度之大幾乎要讓他直接跌坐下去,那隻蒼白的手緊緊拉扯着衣角,使得刀鋒一偏,隻堪堪割斷了齋藤耳側的一縷白發。
八尋甯甯狼狽地跪在地上,肘彎的傷口還在不停地往外翻騰着血泡,那隻手在劇痛下冰涼顫抖,卻還是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袍,語氣弱得近乎懇求:“别殺他,花子君……”
她冷得牙齒打顫,聲音輕若蚊蠅,幾乎就要淹沒在如潮的雨中。花子的手指顫了一下,尖刃從指縫中滑脫,落到了一旁的灌木叢中。
“……”
源光做了個手勢,整裝待發的武裝人員一擁而上,将動彈不得的老侍者本人、以及躲藏在車裡的數位同黨一舉抓獲。年輕的副署長回過頭,隔着雨幕看向他,聲音平淡地聽不出喜怒:“給你十分鐘,把你的事情解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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