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铖垂下眼睑,握着劍柄的手緊了又緊。
“既然無事,都散了吧。”薛昭仁擺擺手,對薛铖道:“剩下的事就交給薛将軍了。”言罷轉頭回到車駕上,趕車的侍從揮動馬鞭,車駕緩緩駛離鬧市。
待太子遠去,圍觀的人群很快散了。孫二少爺被人擡走治傷,裴婉然被侍女攙着逃也似的遠去,唯有瞿嬴長長吐了口氣,伸手撣了撣衣擺,走近薛铖低笑道:“薛将軍,天不幫你,本王也很無奈啊。”說着大笑一聲,負手而去。
薛铖緩緩閉了閉眼,額上青筋驟起,很快又慢慢平複下去。
此時魏狄疾步上前,看了眼瞿嬴的背影,恨恨道:“将軍!就這麼讓他走了?!”
薛铖霍然睜眼,一字一頓道:“太子發話。”
“可!”一腔子火氣憋在胸口,魏狄無從駁斥,最後隻能朝瞿嬴的背影啐了一口,罵道:“什麼玩意!”
“回府。”薛铖沉着臉扭頭離去。
***
回到骁衛府,二人換了身輕便的裝束,一頭紮進了演武場。
這個時辰演武場上沒有旁人,薛铖與魏狄棄了刀劍,赤手空拳切磋起來。二人心裡都有火氣,出手比平時重了許多,偶有一拳紮紮實實地打在身上,那種鈍痛卻無法與今日所受的屈辱相提并論。
二人打得難解難分,最後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地停下手,心頭郁結才稍稍消了一些。
“将軍,我想不明白。”魏狄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盯着高闊的天空發問:“他明明隻是個北魏的王爺,嚣張跋扈,太子殿下為何要回護他?”
“盟約未定,太子恐怕是不想旁生枝節。”薛铖低眸整理衣袖,聲音有些沉悶。
“可人都到咱頭上作威作福了!派出這樣猖狂的使者,北魏定然沒有多少誠心,這樣的盟約要來何用?!”魏狄氣憤。
薛铖的眼眸暗了暗。
他能說什麼?朝堂上那些人早被安逸的生活磨光了骨子裡的血性,對于他們而言,内鬥似乎永遠都比攘外來得有趣。
“我也不明白。”薛铖神色複雜地開口問:“為何在明知對方心懷不軌的情況下,還要繼續這場沒有絲毫保障可言的交易。權勢的誘惑就如此巨大,大到可以讓人罔顧天下蒼生?”
這句話魏狄也接不了,隻能沉沉歎了口氣。
薛铖的腦海中不其然地浮起溯辭的臉,想起她提及月桑部落時那樣哀傷的眼眸,耳畔又想起那夜東陵王的聲聲诘問——
“若這家國與天下黎民你隻能擇其一,你選誰?”
他不敢忘記當時的答複。
“不能讓北魏太過肆無忌憚啊……”薛铖低語一句。
面色茫然的魏狄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雙眼一亮,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湊上前問:“将軍,要不要給他一點教訓?”
薛铖理好衣袖慢慢擡起頭來,“一點?”
他的眸光幽暗,一字一頓慢慢說道:“殺雞儆猴,若不給點難忘的教訓,他們真當大晉都是軟骨頭麼?”
魏狄摩拳擦掌地嘿嘿一笑,問:“将軍準備怎麼辦?”
“姑且先等着吧。今日臨安王當街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正好給了那些想動手的人一個絕佳的機會。”薛铖眯眼看着逐漸沉落的太陽,道:“等到這位臨安王哭着鬧着要人做主的時候,就到了我們動手的時候。”
***
是夜,鬧市依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瞿嬴喝得滿身醉意,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溫柔鄉,哼着小曲兒慢慢晃回驿館。中途經過安靜幽深的巷子,搖搖晃晃地走過被燭光切成一道道明滅間隔的路面。許是喝得太醉,或是溫柔鄉太讓人回味,他連身後跟着的侍衛被人悄無聲息抹了脖子都沒有發覺。
直到走到巷子的岔道口,兩三個黑影從天而降,攔住了瞿嬴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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