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鈞不回應,顧江達也不介意,依舊自顧自地說道:“暖暖,我見到你媽媽了。”
顧清鈞猛地擡頭,看着顧江達幸福的笑容,她的心像是被誰用力地捏了一下,酸疼酸疼的。
顧江達像是沉浸在剛才的夢中一般,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眼神變得明亮。
“你媽媽還像年輕的時候一樣漂亮,她穿着她最愛的紅色旗袍,站在我們曾經一起居住過房屋門口,遠遠地看着我笑。”顧江達眼眶慢慢的變紅,他舔了舔幹裂的唇,繼續道:“她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家。”
顧清鈞轉過身捂着雙唇,任由淚水滾落。
從顧清鈞出生記事開始,她和奚顔城就一直住在一條小胡同内。
房間漏雨灌風,房東不肯修理,奚顔城自掏腰包修房,也不肯搬出去。
最後房東要收房,奚顔城甯可花雙倍的錢,也不願意搬離。
因為那是她和顧江達兩個人在一起時居住的地方,那是他們的家。
奚顔城害怕有一天,顧江達突然回來了,而她卻不在了,她害怕錯過。
她等啊等,等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春天,多少個冬天,卻依舊在等。
她告訴顧清鈞,顧江達一定會回來,她相信。
顧清鈞的童年,看到的更多是奚顔城失神的倚靠在門框上,眺望着胡同口,等待着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顧清鈞不會原諒顧江達,這輩子也不會原諒背叛。
渾濁的液體從顧江達的眼角滑落,他依舊笑着,道:“我們又回到了以前的家裡,我還看到了你小時候的模樣,瘦瘦的小小的,讓人心疼。”顧江達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本不想回來了,我就想要和顔城在一起,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夠組織我們,我等這一天等了半輩子了。”
顧江達忍不住哭出了聲。
顧清鈞捂着雙唇的指尖都泛着白,她的後背劇烈地顫抖着。
顧江達忽然又笑着,他道:“顔城說,她會等着我,一直等着我,她讓我回來,因為我們的女兒還在,如果我真的走了,我們的暖暖會難過一輩子,會痛苦一輩子,我不能讓我的暖暖活在愧疚之中,我要讓她溫暖幸福的活着,顔城會等我,她會一直等着我的。”
顧清鈞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幾乎是逃一般離開了病房,一口氣跑到了走廊盡頭,雙手扶着冰冷的大理石窗台,淚水從臉頰滑落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地上。
她的胸口似被重物壓着,呼吸都變得痛苦,沒一次的呼吸都連着血液的湧動,似乎都在承受着疼痛。
岑景宇急匆匆地跑過來,每次看到顧清鈞哭,他都有些無能為力地感覺,這樣他心裡難過。
他似乎除了抱緊顧清鈞,似乎什麼都不能做,連安慰都顯得那麼蒼白。
其實,隻要他在就好,顧清鈞此刻需要就是他能夠陪在她的身邊。
“岑景宇,你說我是不是該原諒他?”顧清鈞沙啞着聲音問道。
顧清鈞口中的他,應該就是顧江達。
他伸手疏離着她的頭發,柔聲道:“其實,他是愛你的。”
他剛剛去了解了顧清鈞在顧家發生的一切,馮月蓉最後要刺入顧清鈞的那一刀,是顧江達替她擋了下來。
如果沒有顧江達在,那所有的傷害都會變成顧清鈞。
岑景宇不由地用力抱緊了顧清鈞,他的心都有些慌亂,他無法承受失去顧清鈞的痛苦。
顧清鈞伸手擦掉眼淚,卻沒有再說話。
從小到大,她每一天都在怨恨顧江達,如果她有爸爸,如果她有父親,她的家會多麼幸福。
如果顧江達能夠一直陪在她們身邊,那奚顔城就不會死。
她依舊無法釋懷奚顔城的離去,無法釋懷自己黑暗的童年。
等顧清鈞情緒穩定了一下後,岑景宇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小花貓。”
顧清鈞将臉蹭在他的胸口,岑景宇無奈地看着她,小花貓總是輕易地跳動他的敏感神經,讓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範衛奇來了,你要不要見見他?”岑景與試探地問道。
顧清鈞知道範衛奇來的目的是什麼,她從岑景宇的懷裡起身,抿了抿雙唇,道:“好。”
岑景宇牽着她的手向着病房走去,範衛奇就站在病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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