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那些地方,晴明都去過見過,但他們說的景色,晴明一個都沒見過。
所以會覺得新鮮動人,就像初識源博雅,晴明第一次知道了原來風會這樣淩冽清澈。
“晴明大人晴明大人!您聽我說哦!”童女在晴明頭頂盤旋,咯咯地笑,“人類似乎有夜訪的習慣呢!”
夜訪?晴明想了想,大概明白是指貴族男女間幽會的事吧。他曾有所耳聞,隻是自己沒做過這類事情就是了。
“童女,那不是人類的習慣,隻是有的男人會深夜去見情人而已啦!”童男說道。
童女不管她哥哥說什麼,隻是興沖沖地繼續說道:“不管啦!總之童女今天去島原的時候聽到了很有趣的故事哦!”
“島……島原?”童男一驚,“你去那裡做什麼啊!”
“我聽島原的遊女姐姐們說,最近有位貴家公子的風聞逸事流傳得很廣哦!”童女啪嗒啪嗒拍着小翅膀飛來飛去,“今川中納言家的小姐薄姬最近,可是有被傳聞中的情人公子夜訪呢!”
薄姬嗎。晴明思索了一下,依稀記得今川中納言家的小姐确實是個如花年紀的女子,這個年紀和情人幽會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童女邊說邊飛到櫻花樹枝上,童男急忙追上去想讓這個小丫頭住嘴。剛落到枝丫上,就聽到童女說道:“然後啊然後啊!那位貴家公子,據說是源博雅大人哦!”
啪。童男從樹枝上摔了下來。
“哈哈哈哥哥你好笨啊!飛都飛不好!”童女嘲笑着自家哥哥,一個勁兒地撲騰翅膀。
“晴……晴明大人,舍妹……舍妹是聽來的流言風語……”童男急忙站起來整理着裝,扶正發冠,“請您切莫放在心上!”
“無妨。”晴明頭都沒有擡,隻是安靜地沾墨、落筆、書寫、提筆,“對于貴族公卿來說,能傳出這樣的風流話,可算得上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呢。”
驕……驕傲的事嗎?這算是?童男雙手扶着發冠,心底還是有點犯怵。童女雖說是無心,但剛剛那番話,要是惹怒了晴明大人就不好了。怎麼說源博雅也是晴明的至交好友,這麼光明正大地談起人家的風流事……着實不太好。
不過晴明大人回答得那麼風輕雲淡,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吧。童男這樣想着,悄悄瞄了一眼晴明。
然後就眼睜睜看見晴明十分順暢地寫錯了一行漢字。
于是童男拎起自家妹妹,向着晴明行了個禮,跑了。
○
晴明放下手中的筆,長舒了一口氣。
“哎呀哎呀。”
晴明轉過頭,看向櫻花樹旁半倚在青燈上的美麗女妖。
“原來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大人也會有煩心事呢。”青行燈淺笑。
晴明心想青行燈竟然會主動跑到他這兒來,真是稀奇。話還沒問出口,青行燈就先發話了:“若不是迫不得已,妾身才不會到你這無趣的地方來。”
是的,很早之前……差不多是剛認識源博雅那時,青行燈就已經在追随源博雅了。雖然晴明完全看不出這兩者有什麼相似之處,但據說青行燈追随源博雅很久了,一直都沒有離開過。用青行燈自己的話說,她是覺得源博雅是個神奇的人,跟着他就會發生很多故事,她喜歡聽故事,也喜歡親眼旁觀故事的起承轉合。源博雅曾帶着青行燈來過一次晴明的宅邸,青行燈圍着宅邸轉了一圈,一刻鐘都不到就自己回去了。後來源博雅問她為什麼,青行燈難得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回答說,安倍晴明此人太過無聊,在那種人身邊多呆一刻鐘她都會乏味到死。
“是什麼迫不得已的事,能把你逼到我這兒來了?”晴明邊收拾矮腳桌上的筆墨紙硯邊問。
青行燈盯着晴明的側臉良久不發話,直到晴明把東西都收拾好了,目光轉向她了,她才慢悠悠地開口:“你還真是個無趣的男人呢。”
這話說得突然,晴明有點聽不明白,便問她此話從何而來。
“你一向是個無趣又僵冷的男人,今天真是讓妾身再次認識到了這一點。”青行燈說,“剛剛你那個小女孩式神說的話,你都沒聽見嗎?”
童女說的話?晴明想了一下,既然是青行燈說的,那必然和博雅有關。
“是指博雅和薄姬幽會的事嗎?”晴明說。
青行燈擡起玉手懶懶散散地撥弄自己的一絲垂發,說道:“空穴來風而已。”
“是嗎。”晴明依舊回答得雲淡風輕。
青行燈瞪了他一眼,坐直身子猛地沖到他面前,冷聲道:“你不僅無趣,還很冷漠呢,安倍晴明大人。”
這是青行燈出現在他家庭院後說的第三遍無趣了,現在又加了個冷漠,晴明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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