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不知道為什麼展昭對于“長高”這件事如此耿耿于懷,她知道尋常人家一日也不過兩餐飯,自己更是饑一頓飽一頓,哪裡還敢晚上吃東西。然而展昭的眼神看起來不像是玩笑,她也果真覺得腹中饑餓,便把幹糧就着水吃了,又啃了個嬰兒拳頭那麼大的果子。
展昭看她吃完了,才把一個小瓶子從懷裡掏出來遞過去:“這是藥油,倒在掌心搓熱,往淤青的地方抹,睡一宿便好了。”
阿岚連忙雙手接過,接連被人體貼照顧,讓這個小孤女感到了一絲陌生的溫情。她不由看着展昭,再次說了一遍:“您待我這麼好,阿岚無以為報。”
“怎麼無以為報,”展昭笑着說,“你不是替我收拾了那幾件茅屋?好了,收好藥瓶回屋去吧。夜裡要早點睡,小孩子睡足了才能長個子。”
阿岚聽展昭三句話不離“長高”,心裡不由也鉚足了勁想長高。然而當她發覺展昭把自己往唯一的那間卧房推的時候,不由得惶恐起來:“恩……先生,我不用睡這裡,我去柴房睡就好了。我還特意撿了些幹草,連床鋪都鋪好了。”
“怎麼,才一天就不聽話了?”展昭闆下臉來,“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讓你去睡你就去,不光要去,還要早些睡着。睡得不好,我看你明天有沒有精神。”
阿岚惶惶地看着展昭,那雙圓圓的大眼睛裡流露出茫然失措的神色。展昭不由得心下一軟,他想,不過是讓給她一張床,阿岚便覺得是什麼天大的恩惠了,可見這孩子受到過什麼溫情。展昭索性便睜着眼睛說瞎話,告訴她:“我今夜還有事情,明日午後方能回來。你明日卯時起床,記得練功。”他說着又想起來除了舞棍花自己什麼都還沒教,又道,“先舞棍花,明日午後我教你最基本的棍法。”
話說到這個份上,阿岚隻好應了下來,一步三回頭,猶猶豫豫地進了卧房。展昭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憐,索性也不站在門外讓她緊張,自己踱着步到一旁去了。
阿岚進了屋裡,仍舊有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這才短短半日功夫,不但她的貓有貓妖的嫌疑,并且她還多了一位教導她的先生。而且連飯都吃得很飽,阿岚簡直覺得輕飄飄的,連頭臉手腳上的瘀傷都不覺得痛了。
不過她仍舊謹遵展昭的教誨,将藥油到了一丁點在手心,仔細搓熱了塗在大片淤青上。這藥油味道有些刺鼻,阿岚總覺得是什麼厲害的東西,也不敢多用,隻把顯眼的幾處傷抹了藥。那個白瓷小瓶被她仔細放在了床頭靠裡的地方,生怕摔了碰了。
阿岚的确有些困了,躺到床上的時候渾身的酸痛一下子蔓延開來。她将展昭做得那根齊眉棍抱在懷裡,聞着白蠟杆散發的木頭的清香,逐漸進入了夢鄉。
等到了第二日,天剛蒙蒙亮阿岚就醒了。她還記着展昭的吩咐,連忙跳起來,急匆匆抱着棍子沖出了茅屋。
廊下窩在一個壇子上抱着尾巴小憩的貓被這大動靜吓了一跳,機敏地擡起頭來。而阿岚根本沒看見自己的貓,風風火火跑到池塘邊捧起水洗臉漱口。
展昭:這孩子,怕不是有些死心眼。
等洗漱完回過頭,阿岚這才看見了自己的貓。不過這時她可不敢上前和貓親親熱熱、挨挨蹭蹭了,雖然不能确定,但既然恩公和這貓之間的關系看上去如此密切複雜,阿岚便不由對這貓也升起了幾分敬畏之心。
展昭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些天他每晚半夜都要被折騰一通,委實已經好久沒睡過安穩覺了。這會兒阿岚趁着清早涼爽,在池塘邊練功,他就卧在壇子上打盹兒。
溪谷清晨的空氣是涼爽而帶有香氣的,這些香氣并不全是花香,更多的是木葉的清香。潺潺的水聲從遠處傳來,和着鳥鳴和蟲啾,像是整個溪谷都蘇醒過來了。
當初晨乳白色的陽光變成金黃色時,日頭便高了。收起棍子的阿岚抹着汗水從池塘邊回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仍舊睡眼惺忪的貓,終究沒忍住飛快地撓了撓貓的下巴。然後這小丫頭就像做了什麼壞事似的,飛快地跑去準備早飯了。
山裡雖然沒有米面這類糧食,但是野果、野菜是少不了的。阿岚過去經常挖野菜充饑,認得好幾種。她在茅屋附近轉了轉,便往更遠處跑去,想在附近探索一番。
這片谷底雖然潮濕陰冷、多泥濘沼澤,但是茅屋所建之處卻還算平整。再往深處走,經過長滿牛筋草的荒田,沿着一條被雜草覆蓋的羊腸小道走下去,地勢便複雜得多了。阿岚走得小心翼翼,仍舊不時驚動那些藏在濃綠得要滴出水來的草葉中的蟲子和小動物。她順着水聲一直走,當撥開一排從樹上垂下來的碧綠的藤蔓時,一條山澗便蓦地映入眼簾。
那是一條清澈的溪水,從一旁覆滿草木的山丘铮铮淙淙流下來,經過高高低低的天然石階,一路流進一汪山泉中。
阿岚興沖沖上前,驚喜地發現水邊有大片的苦苣和甜苣。一棵高大的果樹上面還垂下綠油油的果實,雖然還未成熟,但也小巧可人。這大概就是昨日展昭摘的果子,雖然又酸又澀,但可果腹。
不過阿岚仍舊打算摘葉菜。就在她半蹲在水邊,挑揀枝葉肥大的苦菜時,忽然在草叢中發現一點亮。
阿岚不由“咦”了一聲,撥開綠葉,然後撿起了一個沾了泥巴,卻仍舊露出部分的細長東西。她伸手抹掉泥巴,便看到一抹柔光。
這竟是一支玉簪,通體碧綠、細膩溫潤,末端雕成一隻栩栩如生、振翅欲飛的蝴蝶。阿岚縱然不識貨,也不禁看得張大了嘴巴。
她是個窮鬼,紮頭發從來都是用破布條,頂多臭美的時候挑紅色的破布條。她何曾見過這樣精緻的發飾,何曾将這樣入手沁涼的玉握在掌心。
阿岚一時間簡直不舍得撒手了。
蝴蝶簪
展昭覺得,阿岚終于從外面瘋回來的時候,看上去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隻見她把齊眉棍斜背在身後,騰出的兩隻手裡各握着一大把草——展昭一時沒看出這是吃來的野菜——就這麼一路蹦蹦跳跳地回來。阿岚還把破破爛爛的褲子一直挽到膝蓋上,赤着的腳丫沾了水邊的泥濘,還有幾點濺到小腿上。臉蛋也紅噴噴的,看上去像一隻熟透的果子。
似乎,和往常也沒什麼不同。
忽然,展昭眯起眼睛,眼神落到了阿岚的頭發上。
難怪不對勁,阿岚之前都是把頭發随便一綁,簡直比男人還要粗野邋遢。可方才短短一會兒工夫,她竟挽了個像模像樣的發髻出來,看上去也多了幾分溫婉賢淑的樣子。
不過這些都不是讓展昭皺眉的原因,他真正在意的是——阿岚的發髻上,竟憑空多了一支碧玉蝴蝶簪。
展昭這些年在宮裡做禦前侍衛,對上等的首飾玉器雖說不算了解精深,但也可說是見多識廣。他隻一眼便看出,這支簪子無論是碧玉的成色、還是蝴蝶的雕工,都絕非凡品所有。甚至可以說,這麼一樣精緻的玉簪,便是拿到宮中去,也絕對是個稀罕玩意兒。
“貓!”阿岚可不知道自己别着的簪子有這麼金貴,她因為太歡喜,竟一時忘了對貓的敬重,興沖沖地過來朝貓晃了晃手上的野菜,“咱們這回有口福啦,你看,這麼多苦菜!”
她自然不單單是因為苦菜歡喜——這裡沒有油鹽醬醋,無法烹調。頂多是将苦菜煮熟,哪怕蘸着鹽巴也決計好吃不到哪裡去。
阿岚是在為自己發髻上别着的碧玉蝴蝶簪而偷偷欣喜,她終究沒有忍住,将這隻漂亮的簪子撿了回來。阿岚到底是個小姑娘,又正是愛美的年紀,連生火做飯時都忍不住看自己在水裡的倒影,然後悄悄勾起嘴角。
其實阿岚生得挺美,雖說年紀尚小還未長開,但是眉眼間已有幾分昳麗之色。隻不過阿岚平日裡連飯都吃不飽,更是很少打扮,又加之她營養不良、面黃肌瘦,所以一時不顯。如今洗幹淨頭臉,又将頭發束起,阿岚看上去立時亮眼不少。而她這會兒顧影自媚、窺鏡自憐,也正是豆蔻年華的少女特有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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