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來,喬氏還從未曾如此痛快淋漓在婆母面前毫不遮掩直訴肺腑,這時隻覺胸口那堵悶氣出盡,也懶怠裝模作樣,叩拜告辭,竟揚場而去。
她才一走,蕭氏卻又再返旭曉堂,情知喬氏經此一樁已經徹底展現獠牙,自然說不出任何好話來,入内連忙勸解:“阿家莫與阿嫂一般見識。”
韋太夫人這時卻幹脆斜靠憑幾,微微一笑:“和她一般見識,豈不白白折壽?我一貫沒這氣性,這時更沒這閑情。”待舒展開腰身腿腳,太夫人卻又蹙眉:“雖我們有十一娘提醒在前,已經有所準備,然我也不曾料想此事竟牽涉七娘,不過以我對太後多年了解,也無非是用七娘逼迫我妥協罷了,七娘平安無虞,行舟莫太憂慮。”
蕭氏連忙裣祍:“七娘既為柳氏女兒,自有該當責任,阿家安心,媳不會自亂陣腳。”卻微微沉吟,帶着幾分猶豫說到:“不過媳當初聽十一娘提起阿茵那番言辭,隻料阿嫂心懷别意,實在不料……”沒料到今日竟然會出人意料上演一出大義滅親與母女反目鬧劇。
韋太夫人又是一笑,不由搖頭:“你雖警慎,可到底還是經事不多,又因出身富貴從未曾受過委屈,在察顔觀色之上始終有些大意……當初你帶十一娘到我面前複述茵娘之話,我聽她竟然将茵娘神情變幻都一并道來,就想到這其中還有蹊跷。”
見蕭氏驚疑不定,韋太夫人微微坐正身:“你可還記得,十一娘當時别外強調,阿茵聽聞喬氏曾經打探過袁氏如何時有短暫一怔。”
蕭氏蹙眉回憶,良久才搖頭:“媳慚愧,當時未曾留意。”
“倘若真是喬氏囑咐阿茵從十一娘口中套話,阿茵又怎會對喬氏先有行動這事如此訝異,應當會聯想是嫡母無功而返,才再授意于她,何須訝怔?”
蕭氏越發驚疑:“阿家莫非以為,十一娘已經預先察覺阿茵也懷别意,竟是早有預謀編造謊言,借這機會揭穿阿嫂?”
“無庸質疑,事後我問過十一娘是否以為茵娘當日言行出自喬氏所授,你猜她如何答我?”韋太夫人卻不待蕭氏反應,自問自答:“她說,喬氏即使有所圖謀,論理也不該授意茵娘,更何況,茵娘打探仔細不過王七郎才貌品德,不同于喬氏隻關注袁氏态度……伊伊正是因為覺得蹊跷甚多,察覺這事不簡單,仿佛不利四娘,這才幹脆告訴你我。”
蕭氏完全呆怔了。
韋太夫人微微咪起眼角:“這孩子絕非隻是強記,好比小九,雖天資過人,但心性仍是孩子,哪如十一娘機心城府,我看,定為觸生宿慧……行舟,我有一不情之請,或許會讓你為難……能否找個時機,帶十一娘往上清觀,借着探望你阿姐之機,求請淩虛天師,看看這孩子面相。”
這果然讓蕭氏心生猶豫,但她當然不會拒絕親長所請,隻垂眸稱諾。
韋太夫人卻又将話題轉歸柳茵如:“我是早有預料,茵娘應當是刺探得喬氏欲謀四娘姻緣,借這機會擺嫡母一道,好教我庇護于她,可今日看她表現下來,沉穩果決,更有諸多盤算,也确讓我……她利用十一娘年幼,無非是想借伊伊之口佐證喬氏别懷叵測,這也還罷,可她今日一番言辭,四面俱全,竟連擔心被我懷疑早有洞察而不提醒在先,早在事發前防範未然也盤算進去,故而才未一口咬定喬氏面授機宜,總總都因她忐忑憂慮暗暗觀察,始終不得笃定而限于猜疑,直到今日四娘姐妹獲诏,才覺事态嚴重不得不提醒。”
蕭氏:……這一個兩個孩子,加起來年齡也不到二十,怎麼心機城府如此了得!
韋太夫人卻冷笑出來:“茵娘這年齡有此機心并不獨一,不提伊伊,我早在閨閣時就見識過,同樣為庶出……罷了,不提從前,我隻說茵娘,她也确有艱難處,喬氏是個什麼人,咱們也都看在眼裡,茵娘生母劉姬,是她主動為信宜求納吧?又是母族親戚……劉姬與姜姬一般,都是軟懦性情,從不張狂,可看劉姬現下日子,竟比喬氏陪嫁侍婢還多不如,為子女者,但凡有些血性,也會為生母抱屈,更不提喬氏還盤算将茵娘嫁與娘家侄子好一直把控,讓茵娘終身受制。”
蕭氏也歎:“阿茵處境也确有可憐之處。”
“所以,我雖介懷她隻顧自身不顧手足姐妹,到底考慮年幼,顧及不到許多,才有心庇護她這一回,要說來,與茵娘相比,十一娘年紀更弱卻簡直多智近妖……”
蕭氏忍不住一個顫栗,好在韋太夫人接下來卻是好話:“我細心觀察下,她卻不存歹意,本富機心卻取直正,小心謹慎之餘又不失大方明朗……我就舉一例,依十一娘之智,足能判斷小九為衆星捧月吧,起初小九邀戰,她倒不無猶豫,可眼看你有意提警小九,于是毫無保留讓小九受挫……”
倘若十一娘在場,聽說這話隻怕又要汗顔了,她保留得還蠻多……
“事後,小九與她較勁起強記《晉書》,我暗暗觀察,即便不當旁人面,每當小九沾沾自得時,她都會給予勸警,提醒小九謹記謙虛,而她也卻有才能讓小九心服,可之于這些事,行舟你從未聽十一娘提起過吧?”
蕭氏又震驚了一把:“媳一無所知。”
“可見十一娘是真感念你待她至慈,是以還報孝順。”韋太夫人歎道:“話說至此,我也懶得瞞你,我對弱年便具心機城府者一貫存有偏見,當初察得十一娘智計不比普通,早想着留在身邊好生觀察,小九與她比較那場,隻是一個恰好契機。”
蕭氏:……枉自己還以為諸事周全,和這些老的少的一比……簡直愧煞羞煞!
“可一番觀察下來,她與四娘親近,便是我這老于世故者,也看不出分毫牽強,所以我品度,當日伊伊将茵娘一番言辭直言與你并非僅隻是奉承讨好,而是……也真有幾分顧及四娘,也許,是因看出你對四娘諸多照顧。”
這無非就是說,十一娘是真孝順,完全不同于茵娘委屈求全的僞裝。
蕭氏就這麼在婆母這番盛贊之辭下,對十一娘更添愛惜之心。
直接表現為——
這日晚膳後,專程嚴肅叮囑十一娘:“今後在旭曉堂,更要比無衣苑時勤奮恭順,祖母慈和,你卻不能驕縱……但有心事,因我忙于瑣碎而不能顧及,你不妨直與祖母傾談,不需顧忌,十一娘,你本聰慧,我知你能明白我話中深意。”
原本和睦,奈何挑唆
喬氏雖為大局不得不暫時放過膽大妄為竟敢背叛反咬她的庶女柳茵如,當然也沒有徹底疏忽這樁意外事故,幾乎當日便遣人告知姨母劉玄清,于是此事便通過韋郡王妃的嘴巴說進了含象殿。論來,韋郡王妃要比太後與韋太夫人小上十餘歲,也正是因着生她,韋父尤其寵愛的姬妾蔣氏不幸難産,當時韋母已經卧病多時,縱然韋父因愛妾産女身故而對小女兒更添憐愛,韋母也已沒有精力再親自照顧,當時太後胞兄已經娶妻,是以郡王妃便由兄嫂撫養,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韋小妹三歲時,胞姐便因當時德宗生母盧太後青睐,選入後宮就此開始她的“青雲”之途,而韋太夫人也在韋母病情越添沉重時,被急惶惶地議定姻緣嫁予柳氏宗主柳正為繼,韋小妹四歲,韋母病故,到她七歲,韋父也相繼過世,為父守喪三年後,才剛十歲的韋小妹便被因為生下德宗長子擢封貴妃而尊榮無限的胞姐接入宮廷。
郡王妃與韋太夫人基本沒有交集,自也說不上多少恩怨,可她就是看不慣這位嫡姐,無他,隻因庶女與生俱來“低人一等”的怨憤不甘,這不趁着這個機會,小韋氏又再挑事生非。
“阿姐,四姐這樣包庇喬氏庶女,可是不懷好意,眼下她必然是聽信了那庶女指證,怕是會玩花樣,要我說,阿姐何必試來探去,隻要源平郡公與柳拾遺盡忠,幹脆讓四姐也暴病,柳少卿識趣便罷,若是心存怨憤,還怕沒有借口将他治罪?蕭氏沒了四姐撐腰,也興不起什麼波浪來,固然蕭家也為世族,還能為了一個女兒陪上阖族安危?柳氏一族被源平郡公掌握手中,才能徹底為阿姐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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