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還真迅速畫下一個陣法,将自己與談無欲包圍起來,借着陣法的光亮,他才看清周圍樹林裡駭人的景象。那一片樹林,枝桠上竟挂滿了人頭白骨,屍體新舊不一。活似鐵樹地獄。期間腥風陣陣,聞之作嘔。之前進入森林時并無任何異狀,怕那時候就已經落入這妖物的障眼法中了。素還真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妖物的形狀極為眼熟,與古書所描繪之旱魃一般無二。他登時有了對策,旱魃屬火,卦為離,應走坎位,以水誅之!素還真拔劍釘入法陣坎水之位,陣法發動,地底深處的水脈暴沖而起。形成一張巨大的水網,将旱魃包圍在其中,這妖物竟是一點水也見不得。那些水落在它身上竟猶如強酸,瞬間溶了外面的皮肉,灼燒出一股惡臭。
旱魃在地上打滾,痛苦地嘶叫,尖利刺耳。
大體世上的妖異之物都有些靈性。
旱魃死前額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素還真,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它将嘴角扯向兩邊,露出嘴裡的獠牙,這個笑容出現在那樣猙獰的面孔上,讓人不寒而栗。
旱魃說,因情生恨,因情生怖。恨者離塵,怖者離魂。你們永遠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素還真眼風一凜,道,情之一字,豈是你這樣的妖物妄論的!數道劍光直射旱魃胸口。這妖物一生吃人心而活,可笑它的命門竟也在心髒。
斬絕旱魃之後,素還真回頭,談無欲呆呆地站在他身後。素還真以為他吓壞了,便收劍去握緊他的手,說,師弟,莫怕,莫怕。這些都是幻覺,師弟,看着師兄,莫要怕……
談無欲隻是呆呆地,口裡重複着旱魃臨死前說的話。
他說,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素還真的手竟然恐懼得顫抖起來。
從十萬大山回來之後,談無欲就很少說話,也不太在意什麼天子不天子的了,隻成日裡呆着,也不知在想什麼。素還真要他吃飯便吃飯,要他睡覺便睡覺。素還真見他如此,心苦難言,卻暗暗安慰自己,好歹人是活着,活着便有希望。
大不了,又是一個寒如冰川的十年。他等過,他不怕。
他牽着談無欲的手,走在江南一個小城裡。細雨蒙蒙,别有一番情緻。
腳下的石闆路被雨浸濕了,鞋襪便也有些濕氣。若是尋常,素還真必不在意,如今談無欲功體全失,經脈俱毀,身子比尋常人更易着風受寒,染上病症。素還真就将傘交給談無欲握着,自己在他面前蹲下來說,師弟,我背你。談無欲隻是呆呆站着。
素還真便歎了口氣,又笑了笑,說,師兄背得動的,師弟這麼輕,師兄能背一輩子。然後就将談無欲帶上了背。
不用自己走路,談無欲樂得自在。他打着傘,将頭靠在他的頸窩。
因下着雨,路上行人并不多,隻偶爾看他們一眼。遠遠的,也不知道何處傳來了歌聲,唱的是一首古老的小調。談無欲側着耳朵聽,忽然跟着哼唱起來。歌詞十分模糊,素還真扭頭問,師弟唱的是什麼?談無欲沒停,卻唱大了一些聲音。那首歌謠,素還真聽過。他唱得斷斷續續的,記得哪裡便是哪裡,一點也不連貫。
……五歲髫烏烏。十四初挽發,峨眉為君舒……鹭鸶……交頸宿……病來無棄厭,白首相抵足。郎啊郎……生同行來死同路……
唱了一遍,談無欲覺得不太滿意,還想唱,但歌詞記不住。于是哼哼調子便放棄了。雨本來也不大,這會便更小,還沒停住,淺白色的太陽就出來了。淡淡的陽光照在石闆路上,引起反光。談無欲收了傘,素還真背着他,既不用自己走路,他倒也開心。又哼起剛剛那個調子,隻是遠處已經沒有人唱了,他又記不得準确,那曲子越哼越走樣,到最後就完全是他自己在編。
素還真聽了好笑。
談無欲忽然見了遠處什麼,便從素還真背上滑下來,一把撈起袍子下擺就往前跑去。素還真反應不及,竟被他甩了老遠。他跑到一座橋上,伸手要去抓。素還真頓時心涼,化光疾射而去,待将他攔腰抱住的時候,談無欲一隻腳已跨過了石橋的欄杆。
素還真心裡砰砰直跳,冷汗這時候才下來,仍然環抱着談無欲的腰不敢放,隻細聲問,師弟這是……做什麼?
談無欲說,抓彩虹,笑眉喜歡彩虹,我要抓給她。
素還真站在橋上,被風一吹,冷汗浸濕的裡衣貼在背上,很不舒服。他想說些什麼,但口中亁苦,渾身乏力,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天晚上,他們宿在客棧。談無欲到底還是受了風,到了後半夜就燒起來。臉燒得通紅,素還真号脈之後讓小二打了水送進房,又多給了些銀錢,寫了張方子,讓小二去藥鋪照着拿,煎了湯藥再送來。
他解開談無欲的衣裳,拿手巾浸濕了又擰幹,然後将談無欲扶着坐起來,給他擦脖子和背上的汗,換了幹淨的裡衣才讓他躺下。談無欲燒得十分難受,在被子裡翻來翻去,總睡不踏實。素還真衣不解帶地守着,等折騰到快天亮,小二才把煎好的藥送到房裡,還貼心地加了一壺茶,素還真謝過,把藥端在手上,然後坐去床邊,将談無欲推醒。
師弟,起來吃藥,吃完了再睡。
談無欲迷迷糊糊地坐起來,聞見藥味就别過頭。
素還真便連哄帶騙,這藥不苦,師弟,吃了藥病就好了。
談無欲有氣無力地搖頭,就是不肯吃。他渾身滾燙,嘴巴都燥得起皮,卻固執地很,将眼睛睜開一些,一雙鳳目含着水,含着情,可憐兮兮地望着素還真,巴不得素還真能有些同情心,不要逼他吃這些東西。
師弟聽話,把湯喝了。這不是藥,是甜湯。素還真原本留了一小盒萬年果制成的糖丸在身邊,從南疆回來,他尋來些續經靈藥煎煮了,給談無欲喝下,事後喂他一兩個,也能哄過去。可前兩天換衣時,被談無欲看見,裡面的糖偷偷全吃掉了。如今又病着,又沒了糖,哄也不好哄。
我不吃。談無欲頭痛欲裂,又想倒下去蒙頭睡。素還真将他攬住,說,吃了甜湯就睡。談無欲倦極,又昏昏沉沉的,哪裡還聽得進他說的話,身子一軟,幹脆窩在素還真懷裡睡過去。素還真單手将他身子扶正,說,師弟,病不可拖延,聽話,吃了湯就好了。這湯裡有甘草,一點也不苦,師兄喝給你看。說着抿了一點。談無欲隻将頭靠在他肩上,并不搭理。
素還真無奈至極。又含了一口藥,對着談無欲的嘴便哺了下去。溫熱的藥灌入口腔,談無欲連忙要推開,卻被素還真扣着,鎖住他的唇,不讓他走。直到這藥大半都落了腹,又忘情地親了一回,素還真才放開他。談無欲被吻得分了神,也不知湯藥究竟苦不苦,下意識地伸出舌頭将唇邊殘留的液體舔掉。
素還真便苦笑一聲,師弟,師兄不是柳下惠。
談無欲又要倒頭睡去,素還真扶着他,一口一口,将藥哺了下去。這湯藥哺一半,灑一半,素還真将那唇舌吮吻了個遍,兩人呼吸間都帶着淡淡的藥香。也許是高燒的緣故,談無欲的眼角氲紅,沾着江南的水汽。因感到素還真常溫的皮膚帶來的涼意。他便顫着手,将素還真的衣襟扯開,把燒得發燙的手心貼上去,像隻貓兒一樣滿足地歎息了一聲。
素還真就用鼻尖去蹭談無欲的耳後,柔聲道,師弟,莫要這樣誘惑師兄……然則他并沒有阻止談無欲。數百年光陰,總沒有一次師弟是如此主動的。素還真眼風略略一黯,心裡便将那些虛僞道學的說辭都扔掉了。
天地之間,惟他活得這麼不自由。
談無欲的存在,就像是一盞長明燈,在他心頭一直燃着。
師弟,我們是要在一起的,生死相依。
他慢慢依着床躺下去,将自己的襟口拉得更寬,對談無欲說,師弟……師兄很冷……你抱抱師兄吧……隻輕輕一拉,談無欲火熱的身子便撲進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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