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芽要出遠門,不是簡單一句話的事情。哪怕她有系統,很多東西都要臨時準備,比如出門的馬車,後來褚溫韋說要帶她一同去,她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褚溫韋見她乖順,也就沒有多話。
谷芽在道觀呆坐了一刻鐘。店鋪的香料和藥材都還在準備中。隻怕自己這麼一走,後面斷貨都不知道如何補貨。
“隻要是長水邊上的縣城或者村鎮,走水路貨物運過來不難。陸路也有驿站可以租賃火睛馬和獨角牛。這些靈獸日行千裡,有不少仙師都愛乘坐,就是價格略貴一些。”胡三這麼說。
谷芽點了點頭,說道:“我去長水路上要是寄東西回來,煩請你去驿站幫我收了。香鋪的事情需要人看着,這些日子勞煩你時常過來看幾眼,玉蘭和紅豆兩個姑娘家怕是有時候鎮不了場子。”
胡三看着她,眼神似乎躲閃了片刻。就當谷芽以為他有話要說的時候,胡三垂下頭:“小道長,我知道你和那些縣衙的官差都相熟,卻在我們面前從不擺架子,之前那葛家人綁人的事情,也是你前後幫忙,從不把我們這些下等人當仆役。胡三雖說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知道一諾千金,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一準給你辦妥。”
谷芽嗓子一噎,想到之前碰到的那些邪修,搗亂生意的鄰居,再看胡三這張幾乎有些邋遢的老實面孔,心中那股子郁郁褪去了。
透過窗外暖黃的燈光,看到灑掃的紅豆等人。谷芽點頭:“我知道,我相信你。”
下山經過村子的時候,谷芽還去家裡看了一眼。又在河對岸找了篾匠。篾匠在夕夜(晚飯),見到她來,筷子都忘記放下,匆匆過去開門。谷芽說:“老伯,我來拿師傅前些日子定的東西。”
張青略想了想,領着她去了後屋,屋子裡不寬敞,堆着一整摞起來的竹筐。框子還是淡青色的。等用久了就慢慢泛黃。有簸箕,有帶鎖扣的竹箱,竹枕頭(這是葛盼芙要的)。
谷芽把這些空筐子都丢進背包。
張青領了碎銀子,看着她笑的很慈和:“道長定了這麼多筐子,是要等冬日裡收糧食嘛?”谷芽說:“是啊,等過些日子還要割些草去喂牛馬,這筐子好用。您手藝真好。”
篾匠頓時笑的見牙不見眼。
下山後谷芽就去了香鋪。她在書房翻了翻賬本,邊準備要帶的東西。之前準備的香料隻有半個月的量。考慮到這幾日店裡的生意紅火程度,估計原材料還是不夠,花田裡的花需要李久過來送。好在采摘後又會繼續生長下一批,産量不需要操心。
她把背包裡的東西收撿一番。然後把香方全都謄抄下來。包括藥材,用量,手法。取出了手裡所有的主要的材料放到屋内箱子裡。
她把這香方遞給玉蘭,玉蘭先一驚,臉色随後漲紅,不可置信的看着手裡的東西。又看着谷芽。一時間屋内落針可聞。
“這...。”玉蘭噗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那聲悶響,谷芽都擔心她膝蓋出事,拉着人要起來,結果低頭看到往日還算爽利的臉頰,此時都是淚,她知道這代表什麼。她手裡的香方相當于一個鋪子起家的資本。這幾張薄薄的紙可能價值千金。
“你哭什麼,店又跑不了,日後還要你跟紅豆好好替我幹活。”
“制線香香粉的方子其實沒那麼寶貝,裡面比如香膏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家都沒有。”那還是前世化學課她學到的東西,結合了一下現實整理出來的資料。
比如香膏,用的是脂吸法。
脂吸法用的多是氣質形花卉,比起花香濃郁的體質形,這些花少量含香,比如茉莉栀子這種的,揮發油被細胞中的糖苷鍵束縛,結合成糖苷類香前體,開放中被酶解了,才能釋放香氣物質。用蒸餾法搞出來的氣味就隻能搞出烤紅薯的味道,
“要是有蒸餾工具就好了,能直接搞出濃度高的酒精。酒精洗掉吸了香的油脂沉澱就是标準的淡香水了。”别看是淡香水,經過多次替換花的脂肪吸收的香氣是很濃郁的。如果再用蒸餾工具蒸發就能得到原精。
她還有點優越感,姐以前可是理科生。修仙有啥了不起的。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産力。
眼下她拉着玉蘭,細細的叮囑:“比如豬油要用水煮啦,别煉油煉出豬油香了,加維生素是減少氧化反應,安息香裡面的苯甲酸可以防腐啦。豬油的硬度需要加點其他的牛油調整。花瓣換的次數越多香氣越濃郁啦。”這都是需要長期試驗才能得出最完整的工序。
在這個年代大部分工匠都是口傳心記,徐桂學記賬,掌櫃眼皮底下連筆記都不敢記。
“我知道這東西的貴重,比我命還貴重。”她突然哭出聲來,結果打了個嗝,谷芽看着她又哭又噎住的表情,扭曲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勉強在人前維持住了表情。
“燕兒胡同的那個春蘭,她原本是好人家的姑娘,原先她娘想送她哥哥去望仙樓的廚子那學手藝。那廚子一開始打罵春蘭哥哥,她哥哥被虐打的不成樣子。後來那廚子要春蘭給他身子,才肯教他哥哥手藝。春蘭原本不肯,她哥哥受不了就去求她。春蘭答應了。”
谷芽頓住,沒想到那日碰到的姑娘身上還有這種事情,可她轉念一想,自己這種日子還算好的人算少數,哪裡人不苦呢?更别提煙花柳巷了。
“後來那廚子白嫖了春蘭一年,又在要升遷去封錦城大酒樓的時候,把春蘭送去給管事當妾。沒成想,春蘭過去不受管事大娘子待見,對方便把她賣到了燕兒胡同,還是成了賤籍。”
“後來春蘭那哥哥也沒學成手藝。原是那廚子留了一手。每道菜隻教他一半。他到現在也隻會給人做下手。”說到這,谷芽已經把人拉起來,玉蘭看着她的目光卻很堅決,她說:“您心善,既沒磋磨我姐妹,又肯給我們方子....。”
谷芽心想,是那個廚子王八蛋。
她把口袋裡的幾罐子藥拿出來,對玉蘭說:“我這裡有些藥膏藥粉,你那日說她身上的病,怕是不好治。這樣吧。假如下次有那邊的姑娘過來買香,你就告訴他們,得了病用這藥粉能治好。不過若是其他人問你,你就說沒有,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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