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寶兒想起以前自己那麼欺負安甯,安甯卻還是願意陪他一起呆在這裡等人來救,心裡頓時覺得羞愧。
甯寶兒小心翼翼地對安甯說:“安甯,對不起。”
安甯看了他一眼,甯寶兒說:“我以前不該那樣對你。”
安甯沉默了一會,說:“你是不是覺得,安醫生愛我比愛你多?”
甯寶兒愣了一下,安甯竟然都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而且,他竟然叫安爸叫安醫生。
安甯低着頭說:“寶兒,你不用難過,安醫生永遠是最愛你的,他對我好,不過是覺得我可憐而已。”
甯寶兒說:“你哪裡可憐了……”
安甯說:“我得了病,我媽媽整天哭,他們沒辦法敉我,因為家裡沒有錢。後來他們就放棄我了,在我睡覺的時候離開了。安醫生看見沒有人要我,就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生活。”
甯寶兒眼睛睜得圓圓的,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處境,還有惡劣的天氣。他情不自禁靠近了安甯,問:“你不難過嗎?”
安甯說:“難過……肯定是難過的,可是我不怪他們。安醫生說他們隻是沒有辦法,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甯寶兒覺得安爸肯定說謊了。如果他的父母真的愛他的話,怎麼會沒有辦法呢?安爸隻是想安慰他罷了。
安甯的臉色特钊白,他垂着眼睛的時候,睫毛長長的。
甯寶兒說:“沒事兒,現在你有安爸甯爸,還有我,我們家每一個人,都比你爸爸媽媽好一百倍、一千倍、一百萬倍。”
安甯對甯寶兒笑了笑,甯寶兒覺得他笑起來真好看,怎麼從前沒發現過。對了,以前根本沒見他笑過。
他覺得安甯笑起來像是小王子。
甯寶兒再有記憶的時候,是甯爸把他抱在懷裡,他的手還抓着安甯的衣袖子,甯爸在對安爸說話:“你說甯安這小子,什麼時候和小安關系這麼好了?”
安爸笑了笑:“小孩子,厭惡來得快去得快,呆久了自然就會成了好朋友。”
甯寶兒迷迷糊糊地呼噜了一下,感覺嘴巴裡的血味都沒了,他不自覺地收緊了手指,依舊緊緊抓着安甯的袖子。
甯寶兒就和安甯和好了。
他悄悄地問過安爸安甯的事,安爸把甯寶兒抱在大腿上,認認真真和他說:“寶兒,不要同情安甯哥哥,也不要覺得他可憐,他現在是我們家的一份子,答應爸爸,要像保護每一個家人一樣,保護安甯哥哥,好不好?”
甯寶兒從小被甯爸教育得很是大男子主義,他挺着小胸膛說:“我要保護他,還要保護安爸和甯爸,都交給寶兒吧。”
甯寶兒很主動地把自已的小枕頭和小被子搬去了安甯的卧室裡,不用安爸每天哄安甯睡覺,甯寶兒每天睡覺前就給安甯念童話故事書。
甯寶兒奶聲奶氣地念:“他輕聲輕氣地又說了一遍,好像那是件很要緊的事情:‘對不起……請給我畫一隻綿羊……’……在這兒想到畫畫真是……”他頓住了。
安甯看了書一娘,說:“匪夷所思。”
甯寶兒碰到不會念的字,就不愛念了,他把那本《小王子》扔在一邊,說:“不念了。”
安甯說:“寶兒,你這樣,這本書什麼時候才能念完啊?”
甯寶兒捧着小圓臉說:“我們還小呢,以後我每天給你念一個字都念得完。”
安甯隻是無奈地笑,甯寶兒說:“說不定到了甯爸和安爸這麼大了,我還在給你念……”
安爸在外頭敲門,說:“寶兒,小安,别說話了,趕緊睡覺。”
甯寶兒趕緊吐了吐舌頭,縮進被子裡。安甯把燈關了,他知道甯寶兒亮着燈睡不着。
甯寶兒把手摸索進安甯的被子裡,抓着他的手,他知道安甯怕黑,不過他答應安爸要保護他的。安甯回握了一下他,他們慢慢地進人了夢鄉。
甯寶兒幼兒園大班畢業那年,太爺爺去世了。那段時間他過得渾渾噩噩的,隻記得安爸經常一個人偷偷抹眼淚,連甯爸都背着安爸抽了一支煙,還讓甯寶兒别告訴安爸。
甯寶兒說:“你答應過安爸不抽煙的。”
甯爸說:“大人總會有煩心的事,抽煙能舒坦點。你安爸還能哭哭,我可不會哭。”
甯寶兒說:“太爺爺去哪裡了?”
甯爸擡頭看着夜空,然後他低聲罵了句:“這都是霧霾,我怎麼騙他太爺爺變成星星了?”
甯寶兒知道太爺爺是死了,太爺爺總是會偷偷給甯寶兒手裡塞水果糖,甯寶兒吃的時候還幫他打掩護。太爺爺還和甯寶兒說打仗的事,像古代的大将軍一樣,甯寶兒最喜歡聽太爺爺說故事。
可是死是怎麼回事呢?反正不是變成了星星。甯爸還想騙他,他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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