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任,您未免管得也太寬了吧。”
賈張氏沒好氣地回應,雖不敢主動挑釁恒,但也并不懼怕得罪他。鄰裡們巴結恒,無非是想通過他搭橋牽線,讓自家親戚進入工廠工作。但他們家已然如此境地,自知将來難有求于他,即便真的去求,估計恒也不會伸出援手。因此,她覺得沒有必要畏畏尾,害怕得罪他。
“倒也不至于,我隻是以為你在計算何時還我那筆錢呢。”
這句話猶如針紮一般,令假裝熟睡的賈東旭眼皮微微一顫,心中暗道:果然是為了當初打賭的事。當初在廠裡,見恒同時報考三個工種,他便與恒立下賭約,本想借此機會撈上一筆,結果卻是被狠狠地打了臉。自此之後,他為了避免恒讓他履行賭約,便刻意避開不見。直到避無可避,竟躲進了醫院。盡管如今已成廢人,他對恒依然顧慮重重,擔心會被追讨當初的賭債。
不明真相的賈張氏一聽,頓時急紅了臉,跳腳反駁:
“你胡說什麼!我們家什麼時候欠你的錢了!”
“說話要有證據,不然我就去找警察告你!”
賈張氏記得自己曾因恒而受過委屈,故此氣勢洶洶地叫嚷着。
“東旭,醒醒,大白天的怎麼還在睡覺?”
“你欠我的錢,打算什麼時候還?以前你身體健康時,在廠裡就一直躲避我,不想還債。現在總該給我個說法吧。你當時寫的字據,我還留着呢。”
恒并未理睬賈張氏,而是将目光轉向輪椅上裝睡的賈東旭。賈張氏愣住了,原來竟是自己的兒子欠了錢?
“主任,您就高擡貴手,饒了我們家吧,我求您了。”
剛剛被攆回屋裡的秦淮如,聽到恒提及債務之事,面容凄楚地來到門口,懇求恒能夠放手。原以為恒如今身居主任之位,月入百元,不會再去計較那些舊賬。哪知道恒不僅銘記于心,還在衆人面前索要這筆債務。
“你這話怎麼說的,我又沒怎麼着你們。”
“我找東旭,并不是逼他還錢,畢竟他現在這樣了,我隻是想和他把事情說清楚罷了。”
“還與不還其實都無所謂,關鍵是要有個态度。”
恒笑語晏晏,一副小事一樁的樣子,似乎隻要賈東旭表明态度即可。正在假寐的賈東旭聞聽此事可就此一筆勾銷,立刻佯裝蘇醒過來,用尚能活動的右手揉了揉眼睛,擺出一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情形。
“主任,您還沒走啊,我還以為您已經離開了呢。”
“唉,我這身子骨真是不行了,才一會兒工夫就犯困打盹兒了。”
賈東旭心裡暗罵,我都這樣了,你還逼我還錢,你好意思嗎?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周圍不少人早就看出他在裝睡,紛紛竊笑不已。
“醒了正好,其實是有一件事想找你商量。”
“之前你不是還欠我一個月工資嗎?我怕你老惦記着,所以想提一下。”
“雖然隻有三十多塊錢,數目不大不小,但我想如果你有能力或者有決心償還的話,我還是會收下的。當然,如果你實在無力償還,我也就不強求了,畢竟你現在這個狀況,人窮志短也在所難免。”
賈東旭原本以為恒會表現得大度些,直接宣布之前的賭約作廢。但聽完這番話,細想之下感覺有些不對勁。要有能力和志氣就還錢,這是在迫使他自己表态,承認自己既沒有能力也沒有志氣,因此不願還錢。
賈東旭回味過來後,臉色變得鐵青。還錢?舍不得!不還?這麼多人看着,豈不是真成了恒口中的“人窮志短”?現在的賈東旭雖然癱瘓在床,但更在乎顔面問題,因為那是他僅剩不多的東西。
恒含笑看着他,就是要逼他開口表态。他明白,這筆錢很難真正讨回來。一方面,賭約不受法律保護,即便鬧大了,也不會得到法律認可;另一方面,他現在身為後勤主任,每月工資高達塊,再去逼一個癱瘓的人履行賭約,實在有失身份。
所以他現在的意圖并非在于要錢,而是借機逼迫賈東旭表明态度。若他說要還錢,恒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讓賈家肉疼一陣;若他說不還,恒自然也不會過分相逼,但他必須當衆說出這個決定,承認自己因為身體殘疾而選擇賴賬。
賈東旭仍在糾結之時,賈張氏卻滿心歡喜,誤以為可以不用還錢,忙賠笑道:
“主任您是大領導,肯定不在乎這點小錢,那我替東旭先謝謝您了。”
“賈大媽,這是我跟賈東旭之間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恒難得親切地喚了一聲“賈大媽”,并順勢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知道,這位老太太剛才還在背後詛咒他,這次也算是咎由自取。于是,一道隐晦的内力悄然注入其肩膀,如同前次一般,隻是随着他八極拳的精進,這股内力潛藏更深,會在三四天後爆出來。那時,賈東旭今日賴掉的錢,加上一些利息,剛好可以給賈大媽買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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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賈,你怎麼看?表個态吧。”
恒收拾完賈張氏,再次看向賈東旭,此時稱呼變成了“小賈”,繼續催促他表态。這家夥和賈張氏竟然還敢背地裡對他指指點點,那就讓他們付出代價——讓賈大媽承受痛苦,用賈東旭的補貼錢去買藥;同時也讓賈東旭在意的臉面徹底丢在地上,任人踐踏。
院裡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你一句我一句地勸賈東旭不必為了一點錢傷了自己的臉面,畢竟他現在都已經癱瘓在床,何必還要死撐那個所謂的“志氣”。
賈張氏卻不理解兒子那份可憐的自尊心,勸慰道:“兒子,你就表個态嘛,人家主任都不讓你還錢了,多大事兒啊,你現在都這樣了,難道還想講什麼志氣去還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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