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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陳立甯的語氣中滿滿都是苦澀，“破産了。前幾天清算财務，家裡還有兩千多萬的私人債務要還。爸爸現在在變賣他自己值錢的東西，我……”顧瑩眼睛雖然看向别處，手指卻捏緊了衣角。“我又沒有什麼一技之長，過去的朋友也不肯雇我，”陳立甯苦笑道，“所以隻能來做這些體力活了。”顧瑩喉嚨滾動了一下，良久：“這些還不都是你自己作的。”陳立甯驚訝地擡起頭來，旋而又低下了頭，哼笑了一聲。可不是，全是自己作的。當初就是看别人不爽，就是要狠狠地坑一把餘寶元。他還記得自己在某個惡毒的計劃真正實施之前那種又緊張又期待的心情，他當時真的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落到這個地步。家裡的公司也沒了，還欠債累累。自己隻能去用體力換幾個微薄的錢。顧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但坑别人，你還坑了我。那麼多次利用我來達成你的目的，陳立甯，你看别人不爽我理解，可是我一直跟你那麼好，你是怎麼狠得下心來把我當工具利用，推進火坑的？”陳立甯反射性地想要反駁，轉頭看到顧瑩開着的這老爺車，忽然也沒有了反駁的勇氣。顧瑩恨恨地數落了一番，兩人在原地僵持了許久。顧瑩忿忿地拿出自己的錢包，從裡面取出一小疊百元大鈔，怒沖沖地塞到陳立甯褲兜裡：“就這些了，沒有了。以後都不要來找我。”說罷，轉頭就鑽回了自己的老爺車裡。上班快遲到了，她還得打卡，要不然就要被扣工資了。顧瑩深吸了一口氣，搖上了車窗，再不看窗外，開着車直接駛回了馬路。陳立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顧瑩的老破車開出了加油站。良久，他從褲兜裡拿出那疊錢來，放在眼前數了一數。不多，千把塊。想來如今顧瑩這大小姐日子也不好過，能有這千把塊的饋贈，已經是不容易了。陳立甯苦笑一聲。他曾經過得多麼舒爽，揮金如土、備受寵愛。幾乎像是王子一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如今，卻因為自己的無能，自己的那些惡劣行為，隻能在加油站苦兮兮地工作。都是自己作的。陳立甯用沾着油污的手握着那些錢，恍惚間隻覺得自己以前的紙醉金迷像是一場大夢一般不真實。“嘟嘟嘟一一”刺耳的鳴笛聲響了起來，有暴躁的男聲在車裡怒吼道：“加滿油，人呢？快！老子還有事兒！媽的。”陳立甯急匆匆地收起了錢，把心思也收好了。他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什麼力氣能繼續作了。除了好好工作，讓自己好過一點，别無他法。他用被汗水浸得半濕的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拿起油槍：“來了。“想當孩子的幹爸這日下午，餘寶元就像往常一樣躺在病床上接受白向盛的“檢閱”。情況一如既往的好，照這個形式下去，不出多久就能夠辦理出院了。白向盛滿意地點了點頭，順帶也賞了顧鋒一個點名表揚式的眼神。不得不說，餘寶元術後恢複得這麼好，顧鋒的功勞少不了。這财大氣粗的，也不管餘寶元怎麼拒絕怎麼劃清界限，反正就是黑着臉往死裡砸錢。各種産後修複的工具器械、産品，各種有經驗的專家一股腦兒往這兒請。在這麼好的保養和監督下，餘寶元的身子要是再好不快，老天都不答應。顧鋒坐在餘寶元旁邊，見着餘寶元的氣色确實一天比一天好，也微微點了點頭。正在這時，嬰兒床裡傳出了哇哇的哭聲。顧鋒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抱孩子的動作顯然是熟練了很多。他伸出長臂，從嬰兒床裡大鵬展翅似的撈起了小小個的顧家睿，嘟囔道：“一醒就哭，小王八蛋。“餘寶元笑着對白向盛問道：“他多久才能在地上爬呀？”“别急呀，”白向盛笑眯眯的，把自己的白大褂整了整，“老話常常說，三翻六坐八爬。一般來說，孩子至少得八個月，才能學會在地上爬呢。”“八個月？”顧鋒皺起了眉頭，随即把啼哭的顧家睿舉到了眼前，眼睛像是檢查一樣在顧家睿身上掃動，“怎麼這麼蠢？”白向盛翻了個白眼：“孩子成長總得要個過程。你難道還想你兒子剛生下來幾周就能算出矩陣微積分偏微方程？别做夢了，養孩子不是能輕松求快的活兒，得慢，得熬，得用心。”餘寶元深覺得有道理。隻是顧鋒像是對顧家睿最近老是啼哭，哭完就睡的表現有些不滿意，依舊凝視着顧家睿：“我看這幅樣子，還是有點蠢。”就在此時，門被輕輕地敲了兩聲。随即，門被打開，一個颀長的身影映入眼簾，是蔣昊。蔣昊捧着一個果籃子，帶着微微的笑意，也沒管旁邊坐着的顧鋒瞬間黑了臉，徑直走到餘寶元床邊：“抱歉，這段時間都沒能來看你。”“沒事，”餘寶元笑着搖了搖頭，“我很好。”蔣昊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顧鋒，苦笑道：“公司那邊來了一點急事兒，我爸給我指派了好幾個任務，從早忙到晚，實在是抽不出身了。到今天，我才能找到空來看看你。”餘寶元看着蔣昊的身影，眼神往顧鋒身上溜了一圈兒，心中明了。大概就是顧鋒搞的鬼了。能給蔣家丢活兒幹的人，在這個城市，除了顧鋒，恐怕也沒幾個人了。真雞兒幼稚。顧鋒低着頭，像是沒看到兩人的眼神往他這兒看過來。他依舊用手像是捏橡皮泥似的捏顧家睿的臉蛋：“小王八蛋，哭得比喇叭還吵……”蔣昊把果籃子放在餘寶元的床邊，笑道：“還要多久能出院？”“還得一陣子，”餘寶元也沒法準确說明，“估計也就半個來月吧。”蔣昊點點頭，“我給你削個蘋果吧。”“不用不用，”餘寶元急忙拒絕，“我不吃了，很飽。”“多補充點，好得快。”蔣昊笑得朝氣蓬勃，從籃子裡頭拿出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到盥洗台上洗幹淨了，從籃子裡掏出了一個削皮刀。不過，他這麼個少爺似的人物，面對着削皮刀，心有些砰砰跳。良久，他拿着削皮刀，往這表皮還流着晶瑩水露的蘋果上就狠勁兒一削，皮帶着一大塊果肉掉進了垃圾桶。顧鋒抱着孩子，在一旁冷哼了一聲：“連削蘋果都不會。”蔣昊臉有些紅。在家的時候，他要吃蘋果，從來都是阿姨削好了，切成塊兒放在盤子裡端給他。去了部隊，他要吃蘋果，和一幫大老爺們兒也是洗了皮就啃，要是糾結于削皮這麼精細的功夫，會被部隊其他大老爺們嘲笑是不是配槍配錯了，配了把娘娘槍。顧鋒嘴角微微一勾，從蔣昊手中搶過流汁兒的蘋果和削刀，動作熟練地就開始削皮。削了好一會兒，那蘋果皮竟然長長一條連在一起沒有斷，可見技藝高超，有工匠精神。其實顧鋒一開始也跟蔣昊似的，削完皮，蘋果差不多隻剩個核兒了。好在顧大總裁肯練，也有足夠的錢和蘋果供應他使勁兒霍霍，才練就了如今這般功夫。白向盛曾經還慫恿餘寶元道：“你說顧總是不是手工活的潛能被開發出來了？你看看，能不能幫我勸勸他，趕快去學個刺繡，我們家還缺一副挂在床頭的《蒼龍入海圖》十字繡，你看這事兒，顧總能不能給我解決解決？”餘寶元笑着讓他滾。顧鋒要是能為了他去學十字繡，他餘寶元能扒光了衣服站陽台仰天笑三聲！完全不可能的事兒嘛。顧鋒削完了蘋果，面色平靜無波，手裡的動作卻像是炫耀和哨瑟似的，捧着無皮的晶瑩多汁兒的果實，冷靜地在蔣昊面前小繞了一圈，送到了餘寶元面前：“吃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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