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皇商這條路既然堵死了,那自然就得捐官了。王氏當然并不喜歡柳姨娘生的孩子,可是那個是沈家唯一的男丁,倘若沒這個兒子,沈老爺百年之後就得從族人裡過繼,在王氏看來,這等于是把家業都轉手讓人了。何況過繼來的兒子未必跟他們親,将來她自己的女兒們又如何能指望娘家兄弟呢?既是如此,倒不如好好栽培姨娘生的庶子了。
“老爺要捐官?”沈宜織沉吟片刻,倒覺得不必反對。捐官之事古來有之,就是如今朝廷也是允許的,橫豎不過是給個員外郎之類的閑職,朝廷得了實惠,捐官的人得了名聲,大家各取所需呗。
“可是這捐了官,家裡的家當就去了一半兒。你也知道,咱們家裡人多,你弟弟将來要讀書花用那就不必說了——人都說那進士十年苦讀,就是銀子培出來的人兒——單說你三妹妹,如今要說親事,這嫁妝又是一大筆。若捐的官兒不得實缺,家裡的日子可就沒法過了。”沈宜春才貌都不出衆,真想高嫁官宦人家,隻能拿豐厚的嫁妝去砸。
沈宜織看着王氏貪得無厭的模樣,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日子沒法兒過?太太究竟是打算過什麼樣錦衣玉食的日子?容我問一句,倘若我不曾嫁到侯府,老爺這官還要不要捐?”
王氏語塞。若說本就要捐,則家裡日子過得如何根本不與沈宜織相關;若說本不要捐,隻是因沈宜織攀了侯府才想到這條路,未免又把那不可告人的心思-裸地說出來了,隻怕沈宜織會說一句不捐也罷,可不是把路都堵死了麼?
吭哧半天,王氏終于想出話來道:“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侯府在,若能給你父親謀個實缺,娘家好了,你不是在婆家腰也硬麼?再說,若不是沈家養你這些年,又把你帶到京城,你怎能有如今的富貴?眼下好了,難不成就把這根基都忘記了?”越說越是理直氣壯起來,倒好像當初她真曾苦心為沈宜織謀劃過似的。
沈宜織真是除了冷笑不能再說什麼了。王氏想從她身上再撈點好處,這事她早就預料到了,卻沒想到這會兒王氏能如此厚顔無恥理直氣壯。
“是啊,老爺和太太的恩我真是沒法兒報呢!”沈宜織悠悠地拖長了聲音,“我姨娘年紀輕輕就去世了,我獨個兒在那院子裡每天殘羹冷炙無人過問,大冬天被三妹推下水病得快死了,才十五歲就被急不可待地賣出去做妾——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恩情真是說都說不完,報都報不盡呢!”
王氏就是臉皮再厚也頂不住了,一張塗了厚粉的臉陣青陣紅,勉強道:“家裡事情那樣多,疏忽了你也是有的。可你如今一步登天了,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你的父母,這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太太說夠了沒有?”沈宜織不想再跟她扯皮,“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自從沈家有女兒進了侯府,聽說老爺的鹽引拿得都比從前多,可有這事沒有?”
這不能抵賴,王氏硬着頭皮道:“那也沒有多少——”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沈宜織冷笑一聲,“太太還想拿多少?巴着侯府就想來個富可敵國嗎?韓家一樣有女兒在這裡做妾,我也沒聽說韓家就有人出将入相了。不是我駁太太的回,這貪心也得有個限度,小心吃太多了肚皮!平北侯也不過是朝廷的臣子,有今日的地位是前人拿命拼回來的,并不是靠着嫁女兒攀上了誰才撐起門戶。老爺要捐官,替弟弟打算個出身,這也不錯。但沈家能不能立得起來,還得看他是不是讀書的材料。至于那些歪門邪道,我勸太太就别琢磨了。”
王氏被說得惱羞成怒起來,聲音也高了:“不過是讓你在世子爺面前說說話——誰不知道世子爺是太子的恩人,隻要太子日後登基,世子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
“我看太太真是糊塗得可以!”沈宜織再次打斷王氏的話,“什麼恩人,太太可真是無知者無畏。君父君父,太子是君,世子是臣,為太子擋箭那是盡臣子之道,是他的本分!”本來伴君如伴虎,如果讓王氏出去亂嚷什麼對太子有救命之恩,隻怕這點恩情也就沒有了。
王氏還想再說,沈宜織擡手止住她:“我今兒給太太一句準話吧。太太當初是送我來做妾的,那沈家能得的好處就比着做妾來吧。老爺要捐官,這是朝廷允準的,那沒什麼;就是将來想謀個實缺,世子能說話的也就幫着說一句了。三妹妹想說親事,我有機會也可帶她出去走走。家裡的買賣上,倘若老爺是正正經經地做生意,世子也能向鹽道上打個招呼。可若是老爺太太覺得沈家就此能一步登天,打着侯府的旗号在外頭作威作福胡作非為,那時候世子要是大義滅親起來,我可也沒有辦法!越發把話說破了——誰都知道我當初是來做妾的,太太要是在外頭胡亂說話,大家面子上可都不好看。”
王氏恨得牙癢,半天才忍了氣道:“既這麼着,你得閑了多帶你三妹妹出去走動走動,替她說門好親事,我也就不來聒噪你了。”
“依太太看,什麼樣的親事算得上好親事?”
王氏脫口道:“自然是像你這樣——”話說到一半,想到沈宜春頗肖自己的容貌,再看沈宜織容色清麗端莊,不由得後半句話在沈宜織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說不下去。
沈宜織拿着茶杯撥了撥茶葉,淡淡道:“看來太太還沒想好。不如太太回去好生想想,也跟老爺和三妹妹商議商議,再來向我說?有句話說在前頭,隻怕我能力有限,若是三妹妹心太高了,我隻怕無能為力。”說罷不等王氏回答就道,“寶蘭送太太出去。”
王氏悻悻起身走了,沈宜織剛松口氣,紅絹已從外頭進來,一臉的忿忿,張口便埋怨道:“少夫人怎冒冒失失就答應替人說親事?京城裡這些人家非富即貴,誰家能看得上一個商戶女?少夫人可也得顧忌着世子爺的名聲,别拿着侯府去做人情才是!”
沈宜織把茶杯往小幾上一擱,打斷了紅絹喋喋不休的話:“冒冒失失?這是你對我說的話?”
紅絹窒了一窒,悻悻道:“奴婢也是為了少夫人着想,怕少夫人一時糊塗就——”
“我看你到現在還沒明白。”沈宜織淡淡看着她,“從前我是沈姨娘的時候,你這樣說話也就罷了。那時我跟世子爺不過是合起來演場戲,你說話沒上沒下,我也懶得與你計較。可如今我是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你正正經經的女主子,誰允許你這樣眼裡沒個尊卑?我做什麼豈有你置喙的餘地!”
紅絹梗着脖子:“奴婢不是少夫人的丫鬟。奴婢是世子爺的丫鬟,自然要為世子爺着想!”
沈宜織嗤笑:“笑話!你以為世子爺為什麼娶我回來?若他覺得我不以侯府為重,不顧惜他的名聲,他會娶我?若我還不如你一個丫鬟,世子爺何不娶你呢?”
這句話像根針似的紮在紅絹心裡最隐秘的一處地方,紮得她不由得變了臉色說不出話來。沈宜織冷睨着她,一字字道:“你且聽好了。我與世子爺夫妻一體,你既是世子爺的丫鬟,自然也就是我的丫鬟。既是做丫鬟的,就要守自己的本分,知道自己的身份。看在你忠心伺候世子爺十幾年的份上,我這次給你留着臉面,若下次再有這樣不分尊卑上下的言語舉動,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紅絹緊閉着嘴,滿眼的不服氣。沈宜織嗤笑一聲:“怎麼?覺得你是世子爺貼身的大丫鬟,我不能将你怎樣?告訴你,我若想整治你,有的是辦法。不說别的,府裡正要放一批到了年紀的大丫鬟們出去嫁人,連靈芝世子爺都要放出去。你說,我若去對世子爺說,你的年紀也到了,該給你尋個好人家嫁出去了,世子爺會駁我的回麼?”
紅絹登時臉色都白了。沈宜織看得清清楚楚,想到當初剛入府時紅絹與她講說郁清和院子裡的這些妻妾,對紅绫百般不屑的模樣,不由得心裡暗暗冷笑,淡淡道:“還有一句話告訴你,切莫自以為是。你雖然忠心,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外頭的事知道多少?若以後再覺得自己很了不得,想要指點江山,就想想當初怡蘭往世子爺的藥裡下東西的時候,是誰耽擱了機會,不曾将她當場拿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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