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此時到了蕭見深這裡,習慣又改了回來,每一個呈交上去的奏章不論事物大小,總能到其親筆批示。所謂收集奏章的言語為着不過清場,其餘人等十分乖覺,紛紛起身離去,将地方留給梁黨。那最初說話的戶部侍郎正是梁泉流之心腹,他迫不及待地說:&ldo;此刻太子垂危,老大人當立刻請出宮中陛下坐鎮乾坤!&rdo;&ldo;不可!&rdo;但旁邊立刻有人疾言道,&ldo;太子雖重病在身,中宮皇後卻安然無恙,沉潛也莫忘了太子歸朝之前,天下政務掌握在一介婦人手中時的烏煙瘴氣!且駱家經年積累,非同小可,這些人正因座位上的是他們的女兒與外孫,方才如拔牙之虎一樣低調軟綿,一旦陛下匆匆上朝,恐怕此國賊立刻圖窮匕見,以手中虎符調集軍隊入京,到時又将如何收場?&rdo;戶部侍郎姓嚴。嚴沉潛冷笑一聲:&ldo;這天下也不是隻有駱家人一家有兵!駱家人若敢妄動,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被這九州勤王之師覆滅也隻在頃刻之間。&rdo;&ldo;請神容易送神難。&rdo;那反對之人冷冷道,&ldo;一個駱家倒下去了,難道就沒有李家、方家、張家站起來了嗎?&rdo;&ldo;說來說去,韓石光你不就是‐‐&rdo;&ldo;好了。&rdo;梁泉流打斷了兩個人的争執,他自懷中取出半冊被撕開的冊子,放在兩人面前,&ldo;沉潛、石光,你們先看看這個。&rdo;争執中的兩人俱将目光轉向梁泉流拿出的冊子上。隻見這隻剩下前數十頁的冊子表皮深藍并未題字,整本似乎匆匆用紙切割裝訂而成,邊角并不平順,些許地方還有墨迹滲出。懷着一點疑惑,兩人将這冊子展開一看,看還沒有兩個字,就面色大變道:&ldo;這這、這是‐‐&rdo;&ldo;不錯。&rdo;梁泉流這時微微點頭,&ldo;這是太子着密探調查出的天下田地彙總冊。誰占了多少的田,都寫在上面。&rdo;嚴沉潛與韓石光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按着冊中索引查找自己的名字,果然很快就發現自己榜上有名!兩人幾乎口吃道:&ldo;這……太子不是最近才着手處理此事嗎……緣何如此迅速‐‐&rdo;&ldo;要成此冊,至少三年時間。&rdo;梁泉流說,&ldo;太子為做成這一件事,隻怕已暗中布置三年有餘。等到一切妥當的現在,方才……圖窮匕見。&rdo;&ldo;老大人是如何得到此冊的?&rdo;嚴沉潛迫不及待問,&ldo;可是太子身旁有人?&rdo;&ldo;義士已然不幸。&rdo;梁泉流歎了一口氣。嚴沉潛頓時惋惜道:&ldo;可恨下半冊也不知去了何處!&rdo;但他旋即轉過念來,&ldo;有了此冊,之前的礙難便不再是礙難,太子将這滿天下的人都查了個掉底,乃是失德之舉,這幾日洶洶而來的病勢未嘗不是因此而起。&rdo;韓石光聽見嚴沉潛拿着賬冊如此說話,面上便露出了微微的猶豫,但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插口反對,顯然存了些許默認之意。梁泉流看着室内的這兩人,片刻後點點頭:&ldo;也罷,既然你們已達成一緻,老朽便在這幾日中擇一日進宮陛見聖上。而後諸位還當與我在朝上聯名,一起請陛下出宮,主持大局。&rdo;&ldo;此事正是應當之舉。&rdo;&ldo;正是應當之舉。餘下兩人都拱手道。這時那先前出去拿折子的官員也一一回程,梁泉流幾人便不再多說,繼續在朝房值守與商議政務。是夜,宮中朝房交班之後,梁泉流回到自己的住所。這時精舍裡隻有他一個人,他便在油燈下将那本賬冊再一次取出來放于油燈之下。這一次,它不再隻是薄薄的半本,而是集齊了被撕裂的上半部分與下半部分的一整本。也漸漸浮現出老人斑的手指捏着紙張,翻閱着這被人強記并複錄而下的賬簿,很快就翻到自己所需要的那一頁。這一頁上,寫滿了親近太子、搖擺中立的那些人。老人渾濁的目光中掠過一絲清明。這是催命符,也是護身符;這是穿腸毒藥,也是金玉滿堂;這是敗家喪門,也是權柄在手。端看怎麼用而已。蕭見深再一次回到了傅聽歡所在的宮殿之中。這時候距離他離開也不過一天的功夫而已,他依舊像上一次一樣,拿着一堆的奏折副本出現在這裡,剛剛動手推門,就聽見磨刀&ldo;噌&rdo;、&ldo;噌&rdo;聲從裡頭傳來。他頓了一下,伸手推門,但見眼前一道銀光掠過,耳邊一聲&ldo;咄&rdo;響傳來,一枚小刀已擦着他的鬓角插入他身旁的門框三分,尾端兀自搖擺。他看了一下臉側的小刀,又去看傅聽歡,就見對方正戴着四條鐵鍊,端坐于桌旁,似笑非笑地朝他望來,開口就說:&ldo;太子殿下舍得回來啦?感情是把我這當作一處别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是吧?&rdo;然後四一如果換做昨天之前,傅聽歡必然覺得蕭見深所做出的種種一切,不管是囚禁他卻不廢他武功、或者敢以肉掌接他内勁等等,都是蕭見深愛他信他,絕不能沒有他的緣故。但現在,昨天兩人的對話之後,他對此忽然不那麼深信不疑了。好在……同樣自昨天之後,傅聽歡已知如何與蕭見深溝通。他靜默了一會,沒有将心中隐秘宣之于口,而是一轉話題問了正事:&ldo;你之前說過奪取山河田地冊的人是想要你座下的位置,現在那賬簿在我手中,未曾示與第三人看……&rdo;蕭見深看了傅聽歡一眼:&ldo;賬簿不止在你手中,還在方謙心手中。你的賬簿沒給人看,方謙心的賬簿已落入旁人之手。&rdo;傅聽歡眉頭皺緊,心中也跟着一沉:&ldo;這樣的話‐‐&rdo;&ldo;那賬簿是假的。&rdo;蕭見深無知無覺地接話。傅聽歡:&ldo;……&rdo;他在認真思索這個時候自己究竟說點什麼好。此事進行到現在,該上鈎的沒有上鈎,不該上鈎的卻争先恐後的咬鈎。蕭見深也不由起了些許煩惱之意。又因為此事和傅聽歡确實關系密切,他在屋中踱了幾步,就從頭開始說這一件事。&ldo;田地賬簿乃是孤十七那年回朝之後就開始着手準備的一件事情。孤過去行走江湖,曾踏遍天下山川,見百姓平生有兩大苦。一苦戰鼓連天響,烽煙遍地揚,鐵蹄肆虐之下,朝不保夕,命如危卵;二苦一年忙到頭,地裡莊稼豐,回頭交了糧,家人肚中空。&rdo;&ldo;天下除此二事之外,再無餘事。&rdo;&ldo;第一件事。自三年前孤回朝,孤之母家,現任駱柱國已再回邊關鎮守,留在京中的老柱國在近年也數次上表,便如孤之父皇在位之時一樣,願永鎮邊境,以血肉築此邊城不破。&rdo;&ldo;第二件事。孤已籌劃三年之久,如何小心謹慎都不為過,怎會明知事有不協,還心存僥幸,孤身坐鎮?孤權掌天下,想要護送一物,調集千數駱家軍一路護送,再以明诏令各縣州府出兵護衛,天下誰敢不從?哪怕還擔心這一隊成為衆矢之的,隻要以同樣的人馬分三道不同路線進京……又有誰人可同樣兵分三路攔截?江湖中人嗎?朝廷上的梁黨,和幕後的另一人嗎?&rdo;&ldo;若論江湖,傅聽歡,你數數江湖中有幾人有此勢力。&rdo;&ldo;若論梁黨,有梁泉流這個三朝元老在,振臂一呼,确實天下士子雲集跟從。可惜士子不是士兵。&rdo;&ldo;若論那幕後之人,他若真的有此勢力,敢于拿出,孤便能順藤摸瓜,将其連根拔起。&rdo;傅聽歡:&ldo;………………&rdo;他看着神色平靜仿佛在閑話家常地說着各種各樣陰謀詭計的蕭見深,仿佛突然之間就從他身上看見了一種不被人理解的寂寞。那一定是屬于這世上最心機深重之人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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