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忽地停下腳步,手腕擡高,将照向地面的手電筒朝前照去。黑暗中的人影笑出聲來:&ldo;真是有緣啊顧少。&rdo;顧沉舟也笑了,就是簡單地勾一勾唇角,他說:&ldo;昨晚上看到賀少的車,我就在想什麼時候能見到賀少。&rdo;&ldo;顧少見到我覺得意外嗎?&rdo;賀海樓問,沒等顧沉舟回答,又冷冷地說,&ldo;我倒是非常意外‐‐居然會在這裡碰見顧少!&rdo;30、泥石流裡的壇子&ldo;說實話,我也有些意外。&rdo;顧沉舟慢條斯理地說,&ldo;我沒想到賀少在知道我要來青鄉縣後,這麼快就開車追了上來。&rdo;他頓一頓,&ldo;賀少其實不用這麼着急,我的手機随時保持連通,也不會這麼快離開這裡……或者避不跟賀少見面的。&rdo;賀海樓仿佛噎了一下。&ldo;另外,下午我确實聽到了一點特别的事情,&rdo;顧沉舟說,&ldo;賀少要不要請我去前面坐坐?&rdo;賀海樓默不作聲地看了顧沉舟好一會,轉身朝前走去。顧沉舟打着手電跟在賀海樓身後,頓時覺得道路好走了不是一點兒‐‐長久在鋼筋水泥的城市裡生活,就算顧沉舟有點野外運動的愛好,也絕不會是在陰雨天和黏稠的黃土奮鬥的愛好。那所建在村莊外的房子确實裡村莊不遠。有了賀海樓在前方帶路,顧沉舟僅僅花了十分鐘,就跟着前面的人走到了小屋面前。這是一間……一看上去就不太牢固的屋子。褐色的磚頭裸露在空氣中,磚頭和磚頭之間的縫隙填滿灰色的水泥,大概十幾個平米的單間屋子裡,窗戶、木門和屋頂都是木頭做的,屋頂上除了瓦片之外還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因此從山上往下看時,這棟屋子就特别像幾十年前的、或者旅遊區才有的茅草屋。賀海樓一點也沒有打開木頭門上的鎖頭讓顧沉舟進去的意思:&ldo;顧少現在可以說說,為什麼來這裡了吧?&rdo;&ldo;青鄉縣的縣委書記姓顧。&rdo;顧沉舟沒有拐彎,直接回答了賀海樓的問題。賀海樓笑了一聲:&ldo;所以顧少是來這裡走親戚的?&rdo;當然不是!顧沉舟在心裡回答。施珊的事情給他敲了一個警鐘,前兩天他又一次整理了自己兩年前記錄下來的夢境文檔,這次他不再理會那些大事之間的關系,而是着重去梳理夢境記錄文檔裡頭的一些細節:比如在夢境裡,他離開顧家,衛家一直沒有出現這點,他之前沒有在意,以為是自己沒有夢到或者其他什麼,但現在結合施珊的事情一倒推,立刻就說得通了。再比如顧家的事情:他之前的關注點在于顧家兩次政治立場錯誤,但是顧新軍現在已經坐到了中央組織部長這個位置了‐‐為什麼非得要去站隊呢?像顧家衛家這樣子弟衆多的家族,就算一時間沒有更近一步的機會也沒關系,大可安安穩穩地退下來,留着一些人脈交情,讓後面的孩子再去拼搏……那麼,問題出來了:顧新軍為什麼非得站隊?是對自己的選擇有信心,還是有不得不站隊的理由?再假設顧新軍站隊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政治上的事情說來說去也就那些,顧新軍本人在道德上并沒有什麼缺陷,性格又非常謹慎,被敵人抓到把柄的可能性很低。那麼他決定站隊的很大可能是因為他在政治裡頭地位的動搖……這份動搖的源頭,又來自哪裡?顧沉舟從幾萬字的零碎記錄中找到他當時随手記下,根本不明白和顧衛兩家的衰弱有什麼關系,但确确實實又和顧衛兩家有點關聯的人事,其中之一,就是在青鄉縣當任縣委書記的顧一康。隻是沒想到,他剛剛來到青鄉縣,除了發現清泉村的安全問題之外,居然還發現了和賀海樓有關的一些事情。&ldo;是來考察的。&rdo;顧沉舟接着賀海樓的話。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山風也吹得急躁,顧沉舟盡管舉着傘,腰部以下的衣服也全都濕透了。&ldo;顧少覺得我會信?&rdo;賀海樓問。顧沉舟将問題踢回給對方:&ldo;不然賀少說說,我是來幹什麼的?&rdo;賀海樓沉默下去。他不信事情真的這麼巧,顧沉舟随便選個地方就選到了他出生的地點。但如果說顧沉舟是查到了什麼然後特意跑過來……不說這件事早就被賀南山出手給抹平了,光光說顧沉舟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功夫查他?就因為他在三年前散布了顧沉舟和周行的留言?就算接觸再不多,賀海樓也心知肚明會這樣睚眦必報近乎神經病的人是自己,不是顧沉舟‐‐對方是非常典型的、信奉利益交換的準政治人物,如果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别說十分,哪怕五分力氣,顧沉舟都不一定舍得花下去。‐‐可是顧沉舟就是出現在了這裡。……真是巧合?隆隆的雷聲轟然炸響,山雨倏忽變大,顧沉舟想到了什麼,面色微變,打着手電筒朝山坡照去,同時對賀海樓說:&ldo;賀少,時間差不多了,你晚上打算呆在哪兒?&rdo;&ldo;屋子就在這裡,我還呆在哪兒?&rdo;或許是因為顧沉舟剛剛把問題丢還給賀海樓,此刻賀海樓的語氣就不是特别好了。&ldo;雨再下一段時間,這邊可能會山體滑坡。&rdo;顧沉舟神情嚴肅起來,用手電筒照着已經開始滾路石頭的山坡說,&ldo;我們得先出去,外頭的山道那麼小,稍微滑落一些泥土石塊就會被堵住。&rdo;賀海樓順着顧沉舟手電光束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突然發生變化,一語不發地朝小屋的方向走去,一腳踹開木門,低頭就鑽了進去。&ldo;賀少?&rdo;顧沉舟一怔,手電筒離開山壁,順勢朝小屋照了過去。但就是這個時候,顧沉舟腳下的土地一陣搖晃!他整個人都震了一下,猛地朝前方山坡看去,就看見大量泥土夾雜了山石,從山坡位置如同灰黑潮水一樣滾落下來!賀海樓剛剛抱着個壇子,從屋内走出來。顧沉舟覺得自己的嗓子都被腫塊堵住了,他丢掉手中雨傘,疾步向前朝賀海樓伸出手,大叫道:&ldo;快點‐‐快點,滑坡了!&rdo;賀海樓下意識将手遞上去,灰色的土石就壓塌小屋!瓦片和稻草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泥土瞬間淹沒,巨大的沖力才背後傳來,賀海樓剛剛踉跄朝顧沉舟倒了幾步,大量的泥水就掩過他們的小腿。&ldo;快走!&rdo;顧沉舟從瞬間的慌亂中鎮定下來,用力拉了賀海樓一把,轉身向前,賀海樓卻掙開顧沉舟的手彎腰去尋找剛剛掉落在泥水裡的壇子。顧沉舟罵了一聲,精神緊張得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罵什麼,卻跟着賀海樓一起彎下腰去找壇子‐‐他剛剛看見賀海樓拿在手上,認得它的形狀和大小,也記得這個東西的大概掉落方向。&ldo;轟隆!&rdo;又一聲仿佛悶雷的響動,彎下腰的顧沉舟剛剛擡頭,就看見又一波山石泥土從山坡上沖下,速度之快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前一瞬還看着山石滑下,又一瞬已經被泥水淹沒。這個瞬間,所有的清醒都化為巨大的恐慌。耳朵被堵塞,眼前一片黑暗,胸腔裡賴以生存的空氣在一瞬間被抽幹又立刻被灌入泥漿。甚至連四肢胸膛,都似乎被厚重的鐵鐐牢牢鎖住。絕望像一道洪流,在頃刻間沖入心髒。這樣的黑暗和絕望跟夢境裡的相似又相反,唯獨禁锢着周身的重量,夢裡夢外,一模一樣。顧沉舟極力保持鎮定,盡量朝上掙紮并努力從地上站起來。手臂粗的樹幹,石塊,動物的屍體或者其他什麼,顧沉舟在泥漿中掙紮的手突然被什麼東西勾住,他猛地掙紮了一下,那個東西也朝相反的地方用力掙紮了一下‐‐卻讓兩者牢牢扣住。是人的手?這個念頭在顧沉舟腦海裡一掠而過,緊随着而來的就是動力‐‐不因為手的主人是誰,也不因為對方和他的關系好壞,單純因為意識到自己不是獨自一個人而勇氣倍增‐‐下一刻,他掙出泥漿,除了像溺水的魚那樣張開嘴巴大口吸氣之外,也不忘拽着自己抓住的那隻手,用力朝後拉了一下。賀海樓借着這股力道掙脫泥漿,他像顧沉舟一樣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間或夾雜着一些幹嘔聲,和任何一個被泥漿埋了的人沒有任何區别‐‐這個時候,不管是顧沉舟還是賀海樓,不管他們擁有多高的社會地位和多豐富社會資源,大自然對于所有生命,一視同仁。天上的雨在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來了。被黑暗籠罩山坡似乎又蟄伏下去。顧沉舟和賀海樓牢牢抓住彼此的手,深一腳淺一腳朝泥漿低淺的地方走去。山頂的彎月繞開雲層,挂上樹梢,山谷下,兩人一直走着,直到淹沒大腿的泥漿退到膝蓋,又退到小腿。顧沉舟被絆了一下,整個人倒在地上。抓着他的手的賀海樓也被拉了下手,手上的壇子撞到顧沉舟的大腿,封壇的蓋子被撞掉了,裡頭滾落出好些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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