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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現在從哪邊走？&rdo;說這些并沒有什麼意義，顧沉舟把話題導回正軌。賀海樓盯着面前被堵得嚴實的山道一會：&ldo;朝這裡走不太安穩……我們試試别的地方。&rdo;他說着就帶顧沉舟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照例是一望無際高低起伏的黃泥，動物屍體，斷樁的樹木，水窪還有大大小小的石頭，顧沉舟跟着賀海樓左折右轉，一會兒朝上爬一段，一會兒向下走幾步，彎彎繞繞地根本沒有沿着之前有的道路走。兩人又一次爬上一段陡坡，賀海樓朝左右分辨一下方向，在看見前方一顆樹時眼前一亮。&ldo;等一下，&rdo;他對顧沉舟說着，朝前方的那棵樹走去，幾下爬到樹上，摘了兩個果實就滑下來，&ldo;梨子。先吃一個補點水分，這顆樹的梨子梨水非常多。&rdo;他說着把其中一個梨子照衣服上擦了一下，卻發現本來還算幹淨的青皮上立刻蹭出了一塊土黃，連忙換了一個給顧沉舟。顧沉舟克制住自己想把梨子朝身體任何一方擦拭的欲望，咬破梨皮後發現賀海樓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幾乎吞了半口的甜水。&ldo;挺好吃的。&rdo;喉嚨裡燒着的暗火被撲滅，他說得由衷。賀海樓輕笑一下，拍拍梨子樹幹：&ldo;這可是我的财産。&rdo;他修長的手指劃過粗糙的褐色樹皮，蹲下指着其中一處淡淡的刻痕，&ldo;我三歲的高度，&rdo;手指依次向上，&ldo;三歲三分之一，三歲三分之二，四歲，四歲三分之一。&rdo;然後刻痕戛然而止。賀海樓站直身子，擡頭朝梨樹的樹冠看了一眼，對着樹幹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高度，自言自語：&ldo;二十二歲三分之二。&rdo;天上的太陽悄悄地挪了個位置。賀海樓收回視線，對顧沉舟說：&ldo;走吧，快到了。我小時候經常在這裡爬上爬下‐‐這顆梨樹結的果子是這座山裡最好吃的。&rdo;&ldo;所以它變成了你的私産？&rdo;顧沉舟問。賀海樓認真點頭，一點都不像在說笑：&ldo;這是必須的。&rdo;一兩句玩笑過後，顧沉舟跟着賀海樓繼續向前，等他們又爬過一個山坡，不用賀海樓出聲，顧沉舟就看到了清泉村那間靠着山坡的祠堂。灰黑的瓦片此刻就在腳下，顧沉舟朝村子裡打量，發現清泉村的情況不太好，但也不太壞。泥石流顯然波及了這個小村莊，但因為規模不太大，大多數房子又建在相對靠中間的位置，隻是被波及了貼近地面的一點高度，少數牆壁上出現裂痕，但并沒有哪棟房子發生坍塌，走在四周的人群也很分散沉默，并不特别焦躁，不像是有人出事的樣子。這時村裡的人也看見站在山坡上的賀海樓和顧沉舟。最靠近山坡方向的村民立刻朝身後用方言喊了幾聲，顧沉舟沒明白對方在說什麼，賀海樓在一旁翻譯：&ldo;他說&lso;這兩個是不是城裡來的那堆人裡的&rso;。&rdo;這聲呼喊驚動了散落在村子裡的大半的人，其中一個微胖的人影遠遠走過來，高興地叫道：&ldo;小顧！是小顧回來了！&rdo;小顧？賀海樓面色古怪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ldo;顧大少平易近人啊。&rdo;顧沉舟回答賀海樓：&ldo;我是私下來這裡的。&rdo;意思是沒有表露身份。他接着就走向小跑過來的李有才問，&ldo;昨天有沒有人受傷？&rdo;&ldo;這倒沒有，就是昨天泥石流爆發的時候我發現你不見，馬上去跟董工說了，董工急壞了，天一亮就拖着村裡的人到處去找你。&rdo;李有才稍稍說了情況，還不忘點出自己的功勞，&ldo;對了，這位是‐‐&rdo;他看着顧沉舟身旁的人。&ldo;我姓賀。&rdo;賀海樓說了自己的姓。&ldo;是小賀啊。&rdo;李有才嗯了一聲，他年紀有三十三四了，叫面前兩個年輕人小顧小賀叫得很順口，&ldo;你不是村裡的吧？怎麼會來這裡？&rdo;考慮到顧沉舟也是小顧，賀海樓對自己的&lso;小賀&rso;倒是沒有什麼抵觸，還随口應付了對方的問題：&ldo;來旅遊的。&rdo;&ldo;旅遊？&rdo;李有才愕然。&ldo;但開錯了路。&rdo;賀海樓補充。&ldo;原來是這樣。&rdo;李有才頓時恍然，又對顧沉舟說，&ldo;既然小顧你回來了，我就去跟董工說不用找了。&rdo;顧沉舟客氣地道了謝。李有才就心滿意足地走遠幾步，撥通董工的手機，大聲說着顧沉舟已經安全回來的情況。山裡信号不好，顧沉舟和賀海樓隻看見李有才在村子裡來來回回地走着，嗓子都喊得破了音，電話那頭的人也沒聽明白。最後還是村裡的人朝着之前衆人離開的方向找去，十來二十分鐘，就把衆人給領回來了。顧沉舟走上前去表示感謝，不知道出于什麼，賀海樓也跟在顧沉舟身旁說了幾聲謝謝。領頭去找人的董工疲憊地擺擺手，就湊到一旁跟車隊的另一個負責人林工低聲說話，偶爾一兩個&lso;救援&rso;，&lso;時間&rso;的詞語遠遠飄來。&ldo;你的東西放哪裡？&rdo;顧沉舟問賀海樓。&ldo;車裡。&rdo;賀海樓回答，同時朝自己車子停放的方向走去，不過沒等他真正走到，兩人就明明白白地看見，停放在棗子樹前的白色轎車自窗戶以下，已經被黃土淹沒，連車頂都被倒下來的棗樹砸凹。&ldo;你的行禮……&rdo;顧沉舟的話還沒有說完，賀海樓就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對準車後蓋按了一下，白色的後蓋一陣響動之後向上彈開。賀海樓收回鑰匙，掃掃車蓋上的泥土，用力向上推開：&ldo;導購沒說錯，這款車子确實很堅挺。&rdo;&ldo;如果還能開，那才是真堅挺。&rdo;顧沉舟回道。但就算能開，兩個人也不可能把車子從泥裡再清出來‐‐何況泥石流之後，像這樣底盤低的車子也根本開不動。兩個泥猴接着在村裡找到了水龍頭，雖然流出來的水是淡黃色渾濁狀的，但也聊勝于無了，他們分别洗了洗手和臉，大體弄幹淨了之後，就從行李裡拿出幹淨的衣物，重新換上。來自青鄉縣的救援比大家預料的都早。中午剛過，幾輛高底盤的大車就拖着大堆物資來到清泉村。考察團的負責人連忙上前，和領頭的救援隊長交流過後，負責的隊長一揮手，撥出三輛車來送考察團回青鄉縣。車子被埋在泥裡不能用，賀海樓自然跟着考察團一起走。&ldo;縣裡的反應速度挺快的啊，昨天晚上發生災情，今天中午就到。從青鄉縣到這裡開車就要三四個小時，再包括物資調配和信息延遲……&rdo;颠簸的車子裡，賀海樓和顧沉舟低聲交談。&ldo;消息靈通和手腕高超，你選哪個？&rdo;顧沉舟說。&ldo;兩個都選。&rdo;賀海樓回答。周圍還有其他人坐着，簡單的交談之後，兩人就不再說話。災難讓所有的人都顯得額外疲憊，整段車程，再沒有什麼人發出聲音，等車子回到青鄉縣，賀海樓單獨離去，顧沉舟則和考察團一起去了來時的那間招待所，隻是這次他沒有跟别人一起，而是自己開了個房間，進洗手間從頭到腳都狠狠刷了一遍，才擦着頭發走出浴室，喝了桌上晾好的一整杯溫水。走出房間，考察團的人已經在底下大廳集合，一起在招待所對面的飯館吃了晚飯，兩位負責人宣布明天直接回京。顧沉舟站在人群裡，等到周圍的人都散了才走上前去。&ldo;你要留下來？&rdo;董工神情有些奇怪。&ldo;親戚在這裡。&rdo;顧沉舟這麼解釋，董工臉上就帶了恍然，&ldo;行，那你就留下吧。&rdo;這時樓層到了，董工朝房間走去，顧沉舟則再往上一樓，剛要插卡打開房間，就見對面的門從裡邊打開了。&ldo;顧少，真巧啊。&rdo;在這個地方，會叫顧沉舟顧少的隻有一個人。顧沉舟轉過身，看着換了一身新衣服，連頭發都從需要精心打理焦黃色半長發理成清爽闆寸頭的賀海樓，點頭說：&ldo;是挺巧的，賀少。&rdo;事實上這個小縣城也就這一家招待所還可以，加上這個時間基本沒人過來，兩人又是前後腳……怎麼說都說不上巧合。&ldo;顧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rdo;賀海樓站在門旁，含着笑問，&ldo;是打算留下來？&rdo;他猜顧沉舟不會這樣就回去。&ldo;我還有些事，會再留下一段時間。&rdo;顧沉舟回答。跟他猜的一樣。賀海樓暗想。還真不是為了摸他的底來的。他覺得自己現在的感覺有點複雜，就岔開了話題，半真半假地笑說：&ldo;什麼人這麼大面子，要顧少親自動手？&rdo;顧沉舟淡淡一笑，不直接回答賀海樓這個問題，而是問：&ldo;賀少覺得什麼樣的人最能保守秘密？&rdo;&ldo;死人。&rdo;賀海樓回答。&ldo;死人嗎？&rdo;顧沉舟說，&ldo;我覺得是我自己。&rdo;接着，他禮貌地沖賀海樓點點頭，抽出磁卡走進房間：&ldo;失陪了，賀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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